正为难的时候忽听旁边婆子扑哧笑了一声:「你这丫头直勾勾瞧着这鱼身子做什么,我都看你半天了,莫不是馋了吧。」
安然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知道该怎么料理这鱼。」
那婆子倒是分外爽利:「这有什么难的,跟你说,我娘家以前守着河边儿住,过条街便是河,家里穷,一年到头也不舍得炖回肉,倒是这鱼,隔三差五总能捞上一两条来解馋,运气好的时候,那大鲤鱼也有二三斤重呢,你的手艺,大娘是比不得的,若说炖鱼,倒也算过得去。」
柳大娘听见这话,忍不住笑道:「今儿你这老货倒客气起来了,平常一说起炖鱼,你那得意的样儿,怎一点儿也不见了。」
婆子呵呵笑了两声:「这话说的,之前不知安然丫头这般手艺,便说几句大话也无妨,如今若还自吹自擂,岂不让你们笑话死吗。」
柳大娘几个笑的不行:「你倒是会见风使舵,安然丫头,你累半天了,这鱼就交给她吧,旁的不成,她这炖鱼的手艺的确称得上一绝,虽不精细,却极得味,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安然倒好奇上来,便让到一旁暗暗瞧着,婆子的做法真的极简单,去外头的酱缸里舀了一碗毛酱进来,锅里点了些菜油,把葱姜蒜略煸炒,便注入清水,鲢鱼身子斩成大段,也不用油煎,直接放进锅内,然后,把那一整碗的毛酱用水调开,倒了进去,又倒了一股子酒,抓了把糖霜,便盖上盖子,小火炖煮起来。
做法太过简单,尤其鱼不过油,又不是清蒸,恐难以去除鱼腥,且这般熬煮,鱼肉怕会发散,,虽觉不对,却也并未出声,想着一会儿若不能入口,自己不吃便是,好容易处境好些,何必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惹人嫌呢。
看得出来,这仆妇极怀念娘家的旧事,看着火跟安然唠家常:「那时家里穷的紧,莫说八角桂皮这等金贵东西,便是盐也不能敞着口的吃的,需得留着入冬前腌咸菜做毛酱使唤,能用的,也就是墙根儿那一大缸毛酱,俺娘便用这个炖鱼,可没有料酒,便把俺爹喝的浑酒倒上一股子,抓上一把过年时熬的粗糖,便成了,每次俺娘炖鱼,俺家那条街都是香味儿,馋的那些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扒在俺家的院门,眼巴巴的瞅着,嘴里的哈喇子都能流到对面的河里头去呢。」
柳大娘听了,笑骂了一句:「你这老货说着说着就没把门的了不是,哈喇子要是能流到河里,那不成发大水了。」众人哄一声笑了起来。
安然也抿着嘴笑,心里极喜欢现在的氛围,跟之前简直一天一地,之前是因这丫头做的事儿才受了罪,如今才是正常的。
给安然的感觉,就好像到了一个新的职场,彼此之间从陌生到融合,说说笑笑着,哪怕处境不佳,也能找到不一样的乐趣。
而且,她看得出来这些人心地都是善良的,若真是歹毒记恨的,以自己之前的恶形恶状,估摸不用上吊,也早被这些人整死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喜欢这个地方,这些人了,她们让自己感觉到了温暖和善意,安然很清楚,在这样一个深宅大院,尔虞我诈的宅斗环境里,即便是最底层的下人,温暖和善意也是极为奢侈的。
正想着,忽闻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没有丝毫鱼腥气,很纯粹的香味,便自己都不觉吞咽了下口水,原来是那婆子把锅盖掀开了。
安然好奇的看过去,见半锅的汤汁已经不见,尽数收到了鱼肉里,那些自己以为会散的鱼段,异常完整,且色泽红亮,酱香扑鼻,光看着就让人恨不能立刻吃上一口解解馋,。
那婆子寻了个陶盆把鱼盛出来,递给安然一双筷子:「你是行家,来尝尝我这土法子的炖鱼好不好吃?」
安然也未推辞,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嘴里,眼睛一亮,竟如此好吃,吸饱了酱汁的鱼肉,不禁不会松散,反而有些紧实的感觉,吃在嘴里颇有些劲道,却又不失鱼肉的绵密口感,味道简单却极为纯粹。
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简单而粗糙的做法,竟能烹制出如此的顶级美味,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安然也不会相信,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实在想不明白,看来高手在民间这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最简单的方法或许蕴含着最极致的美味,这难道就是爷爷曾跟自己说过的返璞归真
以前安然一直把爷爷说的返璞归真,理解成做菜的心态,原来竟是谬之千里吗,爷爷说的其实就是做菜,最平常的食材,最少的调料,最简单的方法,这才是返璞归真的真谛,自己以前却误了。
怪不得爷爷总说她远远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大厨,原来真正的大厨不是会多少花俏的菜式,更不是烹煮多珍贵的食材,也不是为多少大人物烹煮过佳肴,而是用最简单平常的食材,便能最纯粹极致的味道,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厨……
说话儿日头便落了下去,柳大娘吩咐刘喜儿德福俩个小子把前后院门都插严实了,屋里的杂物清到院子里,腾出不少地方来,横竖也没几个人,加上刘喜儿跟德福也才六个人,两张桌子拼到一起,正好能坐下。
多点了两盏灯,也算亮堂,酒菜已经端了上来,都是干活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一盆子卤猪脚,一盆酱焖鱼,不知从哪儿踅摸了半个酱猪头,切了半盆子,又掂量个烧豆腐,炒白菜,再拌上一盆子青瓜,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有荤有素,瞧着颇为丰盛。
整整两大坛子酒,开了封,满屋子的酒香,柳大娘叫刘喜儿跟德福俩人倒酒,说起德福这个名儿,当初头一次听的时候,安然险些没笑出来,心说竟有人起个巧克力的名儿,不过后来想想,这古代的人起名,大多脱不开喜啊,福啊,寿啊这些吉利的字儿,叫德福也寻常,不过,这小子皮肤黑黢黢的,还真是颇应景。
德福远没有刘喜的机灵劲儿,是个老实头,不怎么爱说话,但心眼好,当初外厨房的人孤立自己的时候,这小子还偷着帮着自己劈过几天柴呢,块头极大,生的也是憨头憨脑的,安然觉得他像一只大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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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娘当自强 卷一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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