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行封赏之事,想来应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去注意到公主的存在与否,是吗?"柳之秋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瞧著身旁静默不语的夏无采,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也许。"夏无采简洁的回应道。
对夏无采来说,臣子的本分就是依令行事,现在皇上下令要他好好"询问"一下河真族公主的侍女,以了解公主有可能上哪儿去,而他自然只能毫不怀疑地照办。
"公主的侍女目前正暂居将军府是吧?"柳之秋熟知好友不喜多言的个性,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么做不要紧吗?毕竟皇上原本打算让河真族公主嫁给你……"
"季幽不介意。"夏无采瞧了窗外一眼,心里正盘算著今儿个风和日丽,他实在应该带他的公主妻子去游山玩水一番。
"看来你与二公主相处得极为融洽。"柳之秋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原本他还担心夏无采冷漠的性子会时常与任性好动的二公主起冲突,没想到他们似乎相处得挺好的。
"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
夏无采瞥了柳之秋一眼,虽然明白这个好友的最大毛病便是善良得过分,老爱替他人操心却鲜少注意到自己,但是每回实际碰上时,总还是免不了要提醒他一下。
"我?"柳之秋柔声笑了笑,"我想,我的问题没有你严重。皇上想替河真族公主找的和亲对象是你,可不是我!"
"我和季幽都不会点头的。"夏无采淡淡地道。
他和妻子都已经明白地对皇上表示过了,他夏无采只有祁国二公主单季幽一个妻子,不会再娶;而单季幽则是抱定主意,倘若她的父皇敢强硬逼婚,她就拉著夏无采开溜,从此不再回宫。
"希望皇上只是开玩笑。"
柳之秋摇摇头,对於祁国二公主的任性,他是时有耳闻,所以他也很清楚,如果皇上真的挑夏无采这个驸马娶河真族公主以为和亲之便,二公主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祁国若是少了你这位镇国将军,难保河真族不再来犯。"虽然柳之秋举双手赞成和谈,但是河真族的侵略性太强,他们这些只懂得读书写字的文官可没把握在战事中存活下来,更遑论前去谈判。
"彼此彼此。"夏无采轻哼了声,"若是皇上身旁少了你这位可以商议国事的柳舍人,只怕朝中那群无能者会乘机作乱。"
祁国在皇上还算英明的治理之下表面上看来是国泰民安,但搬不上台面的勾当还很多,只是发掘人才来接替那批废人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目前也只能暂时忍耐了。
至少皇上虽然让两派人马共存,但私底下却不停地进行著撤换宫中无能大臣的工作。
"殿试当日幸蒙皇恩,列位探花,倘若不能为国尽心尽力,那受封舍人一职又有何意义?"柳之秋对於夏无采的直言不讳虽然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又无法反驳。
"成,你尽力的机会来了。"夏无采调侃似的应了一句:"皇上现下不是丢了个麻烦给你?"
"无采指的可是在京城里寻出河真族公主这件事?"柳之秋露出一个苦笑,"这确实是个烫手山芋。"
"不过,这京城里最有名的,确实就属'柳江客栈'了,皇上会如此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夏无采边说边掀起竹廉往外探看。
载著两人的马车已来到市街上,朝东望去,不远处立著一座挂著彩布的高楼,上头高挂著写著"柳江客栈"四个大字的匾额。
"我现在只希望皇上的推测无误。"柳之秋叹道:"否则我就得挨家挨户去寻一个不知长相的公主了。"
"至少我记得她的长相。"夏无采耸耸肩,"大不了我跟你一块儿找。"
"还是别了吧。"柳之秋连忙拒绝,"你没忘了皇上说过什么吧?"
"让我去寻人的话,全京城都会知道河真族派来和亲的公主不见了。"
夏无采当然不会忘了这段似褒又似贬的话。
柳之秋点了点头,"所以找人的事还是暂且交由我来吧,你只要把公主的名字告诉我便成。"至少让他有个根据,可以先查查柳江客栈的名册。
虽然他觉得河真族公主应该不至於用真名投宿,但好歹也有个线索。
"公主的名字?"夏无采微挑起眉,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忘了告诉柳之秋那位公主的名字了。
"是啊。"柳之秋点头应道。
"我记得她有个很像祁国人的名字。"夏无采蹙了下眉,"那位河真族的公主名叫……"
"白露?"
柳之秋错愕地瞪著白纸红格里斗大的两个黑字,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白露!这不就是方才送他回来的夏无采告诉他的名字?
一个不像河真族反而像祁国人的名字……
那位逃婚的河真族公主,当真住进了他们家的柳江客栈?
这该说是皇上料事如神,还是纯粹的巧合呢?
望著手中的名册,柳之秋发愣了许久,他实在不以为河真族的白露公主会没戒心到这种地步,但怎么会这么巧,昨儿个夜里真的有位白露姑娘住进了柳江客栈?
这位白露姑娘,真的就是皇上下令要寻回的河真族公主吗?
"我说秋儿,你是怎么回事?站在那儿发什么呆?"
柳母何香刚对过帐本打里头绕了出来,本想到处巡视一番,看看客栈里有什么打理得不妥当的地方,却没料到会看见打宫里回来的儿子正站在柜台前发呆。
"娘。"柳之秋合上名册,心虚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见到一个眼熟的名字,以为是昔日同窗上京城来了。"
皇上下过令的,寻白露公主一事不得对外泄露,所以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娘亲,柳之秋也不敢说实话。
"是吗?"何香怀疑地看著他心虚的表情,"秋儿,你不是在瞒著我什么吧?"
柳之秋自小就诚实善良得过分,只要一说谎就会神色不定而显得慌乱,他这些小动作和反应也许可以瞒得了旁人,但却骗不过何香这个养了他二十余年的娘亲。
"秋儿不敢。"柳之秋生怕娘亲再逼问下去,连忙转移话题,"秋儿方才只是想确定一下,看看有没有河真族人住在咱们客栈里。"
"河真族人?"何香纳闷地问。
"前阵子咱们祁国不是与河真族交战吗?无采说他担心客栈里进出的人太杂,倘若有河真族人住进来乘机捣乱就不好了,所以才要我注意。"
柳之秋连忙编了个理由。
"无采?真难得那个没表情的孩子会替人担心。"何香瞪著柳之秋,脸上带著警告意味,摆明了是不相信柳之秋胡乱编派的理由。
虽然与夏无采相交不深,但她可也是见过夏无采几次面的,要说那冷冰冰的夏无采会主动提醒人、关心人,她可不敢相信,所以肯定是她儿子在隐瞒些什么。
不过既然他不说,八成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也不好一直追问。
他在宫里进进出出的,总有些事不好大声嚷嚷,这客栈里又人多嘴杂,就算有事想逼问他,也得等到晚点再说。
"娘,无采不是那么没感情的人,只是不爱讲话罢了。"柳之秋连忙替好友辩白。
"罢了,你年纪也大得不需要娘整日盯著你了,总之你别给我胡来便是。至於河真族人,祁国与河真族往来甚少,近日更由於战事频传,城里根本见不到半个河真族人,所以咱们客栈里也没有任何河真族人,这样你放心了吗?"
说完,何香推推柳之秋又道:"你难得早归,去跟你爹打声招呼吧!"
"爹在房里?"柳之秋点点头,"那么孩儿先回去了,娘别太累了,晚上早点歇息吧。"
"知道了,你别老是跟你爹说同样的话。"何香推著柳之秋往外走去,"快回去吧,咱们家就在客栈隔壁,想探娘的时候,就算夜里也尽管过来便是,不用操心。"
柳之秋苦笑著没再反驳,他明白自己是说不过娘亲的,索性先离开客栈回家去,等明儿个一早住房的客人都下楼用早膳时,再找机会确认那位白露姑娘是不是河真族公主。
虽然娘亲说柳江客栈里没半个住房的客人是河真族人,但是河真族的少女与祁国人的长相并无太显注的差异,若是那位公主又换上了祁国的服饰,那么要在短时间内知道那位白露姑娘的来历可就不容易了。
只是……倘若白露公主心思真有如此缜密,又怎么会在名册签上"白露"二字呢?
这样一来,不是摆明了在召告世人河真族的白露公主就住在柳江客栈里?
唉!这件事还真不是普通的复杂哪!
隔天,柳之秋起了个大早。
匆匆洗脸更衣,柳之秋打算早何香一步赶到客栈里,以便找机会当面确认客栈里那位白露姑娘的身分。
但当他一踏出家门,便瞧见柳江客栈门前的石阶旁聚集了不少人,像是在吵架似的,嘈杂声此起彼落。
"怎么回事?"
即使再怎么不喜争吵,柳之秋毕竟还是柳江客栈的少主人,总不好放著自家店门口一群人吵架闹事,而影响到生意。
所以柳之秋尽责地挤进了人群中,想要一探究竟,但他却万万没料到,当他好不容易挤到人群的中心,却突然飞来一个柔软的物体撞入他的怀里,连带也将他撞得往后跌倒在地。
"好痛!"在柳之秋尚未来得及确认怀中散发著馨香的物体为何之前,身旁已经传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柳之秋晃了晃被撞得有些发晕的头。
"对不起,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一张清秀丽容出现在柳之秋眼前,系上蓝缎的秀发半垂在身侧,朱唇微启。
霎时,柳之秋只是瞪大双眼,动也不动地看著她。
是个年轻的姑娘!
而且还坐在他的身上!
两人暧昧的姿势引来旁人的侧目,让柳之秋忍不住双颊泛红,但是少女毫不掩饰的笑容,却又令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这位姑娘,我没事,可以请你先起来吗?"意识到自己这么盯著一个陌生姑娘有些不妥,柳之秋连忙低声要求道。
"啊!对,我如果压著你的话,你就爬不起来了呢!"
少女对於眼前的情景彷佛一点都不在意,她轻笑了几声,很快地翻身跃起,还伸手想拉柳之秋一把。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起来的。"柳之秋红著脸狼狈地自地上站了起来,并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唉!被一个姑娘压倒已经够糗了,如果还让她拉他起来,那他的颜面就真的是荡然无存了。
只不过这位姑娘也太大胆了点,当街出这么大的糗怎么她却毫不在意呢?男女授受不亲,刚才她与他的接触早已超出了男女应有的距离,倘若被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她的名誉?
"你真的没事吗?"少女不放心地再度询问。
"我……"
柳之秋张口欲言,无奈却被围观的旁人给抢去了先机。
"哎呀!怎么会没事?谁不知道柳探花是个道地的文弱书生,如今给姑娘你这么一撞一压,说不定以后连生儿育女都会有问题,真是可怜哪!"路人甲讥笑出声。
"可不是,姑娘你可要负起责任,不然柳公子就太可怜了!"路人乙跟著附和道。
"你们也说得也太过分了吧!"路人丙也参了一脚,"论情况,吃亏的可是人家清白的大姑娘,莫名其妙撞上了个男人,还不偏不倚地给人搂进了怀里,这要是传了出去还得了!"
旁人左一句、右一言地笑闹著,完全没把柳之秋为难的神色放在眼里,反正这街坊邻居都知道,柳江客栈的柳之秋是出了名的善良、温和,根本不会对人发脾气,所以大夥儿开起玩笑来也益发没节制。
虽然柳之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因为这回还牵涉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实在是让他好生过意不去。
平日若是大家拿他开开玩笑也就罢了,问题是这次情况不同,还得要顾及人家姑娘的名节哪!
抬起头,柳之秋正想出声制止旁人的玩笑,但少女却冷不防地──
"知道不能乱传的话就给我闭上嘴!"
少女恶狠狠地扫了周遭的人一眼,然后才看向柳之秋,"喂,你听别人这么说你,难道都不会觉得生气吗?拜托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你是个男人耶!"
"算了,他们没有恶意,倒是姑娘你要不要紧?刚才是你在同人吵架吗?"柳之秋苦笑著打圆场,对於少女的指责并不以为意。
他生性不爱与人争辩,更不喜与人动武,所以才会选择钻研书本,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个性反而常常招惹到人,经常有人觉得他过分懦弱、怕事,所以出面替他讲话,然后再教训他。
其实,他真的只是不想花时间在无谓的争吵上罢了,这样难道错了吗?
不过,这姑娘的个性还真是直,一开口说话就如此有魄力,跟她一比,他反倒真的显得很没有骨气。
"有你当我的肉垫,我怎会有事?"少女耸了耸肩,又突然转过头去,对著一名正想溜出围观群众的大汉尖声道:"喂!你想逃到哪里去?刚才骗了我一两银子不算,竟然还敢把我摔出去,现下脚底抹油想开溜啦!"
柳之秋越过少女的肩头往前方望去,见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陈大?你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位姑娘会指责你骗了她的银子?"柳之秋认出对方,连忙出声问道。
原本打算开溜的陈大听见柳之秋唤他,只得停下脚步,不甘心地站在原地。
没法子,谁教柳之秋今年高中探花,又封了个五品官,如今可是他们这条街上的名人了,倘若他的把柄被柳之秋捉到,一状告到家里去,那他岂不是要被家中的老父用棍刑伺候了!
"你们认识?"少女睨了柳之秋一眼,大有把柳之秋与陈大列为同党的意味。
"街坊邻居。"柳之秋微点了下头,"陈大做了什么事?"
"他骗了我一两银子,刚才辩我不过就把我摔了出去,才会撞著了你。"少女白了陈大一眼,语气虽然平淡,但指责的意味却很明显。
"他骗了你的银子?"柳之秋抬头看向陈大,"真有此事?"
"我才没骗她!"陈大嘴硬地辩道:"她说要问我话,我说答一个问题她得给我一两银子,就这样而已,我哪有骗她!"
"事情的经过呢?她问了你什么?"柳之秋疑惑地皱了下眉。这少女出这么高价问事情,到底是在问些什么?
"她问我知不知道武状元住哪儿,我说知道,武状元刚被封为镇国将军,还打了场胜仗回来,目前就住在将军府里,然后她给了我一两银子,又问我将军府在哪儿,这我自然是不知道,紧接著她就逼我还钱!你倒是评评理,我为什么要还她钱?我明明已经回答她了,武状元确实是住在将军府啊!"
陈大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对於遇上这个不好应付的小姑娘感到头疼。平时他骗人都骗得很顺利,谁晓得今天会遇上这个麻烦的女娃儿,而且还好死不死地让柳探花给撞见。唉,夜路走多了果然会遇上鬼!
"武状元?"柳之秋低头瞧了少女一眼,不解她为何会问这个?她与夏无采有什么关系吗?
"你分明是在骗人,将军当然是住将军府,你这是哪门子回答!"少女愤怒地反驳。
"好了,请两位静一静吧。"柳之秋出声试图安抚两人的情绪,并对陈大道:"陈大,我不想多说,但有没有骗人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陈大摸著衣袖里的银子,虽然很舍不得,但是遇上了这等麻烦,他也只好认栽了。
不甘心地将银子交到柳之秋手上后,陈大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看热闹的群众见陈大离去,也纷纷作鸟兽散。
柳之秋将银子交到少女手中,柔声叮咛道:"喏,还你,以后小心点,别再让人给骗了。"
"嗯,谢谢你啦!柳公子。"
少女笑吟吟地接过银子,却没打算收起来,思忖了下,她又抬头问道:"对了,请问你知不知道将军府在哪儿?"
"这个……姑娘你要上将军府做什么?"听见少女主动提起将军府一事,柳之秋连忙把握机会打算问个清楚。
"嗯,我有点事情……"少女顿了顿,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喂,你到底知不知道?知道的话就请你带我去吧,我一样会付你银子当谢礼的。"
柳之秋对於少女的坚持感到很纳闷,"能不能冒昧的请问,姑娘上将军府是寻人呢?还是……"
"嗯,可以算是寻人吧!"少女笑眯眯地催促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就快点告诉我吧!"
"我是知道将军府在哪儿,但是我并不清楚姑娘的来历,就这么贸然带姑娘前去似乎不太妥……"柳之秋原想回答少女说自己不知道,但是他老实的个性却让他扯不了谎。
尤其她还露出一副对他颇为信任的表情,让他更是狠不下心骗她。
"原来你是在意这个。"少女眨眨眼,娇俏一笑,"这还不简单,你想知道我打哪儿来,我告诉你就是了嘛!我是打北方来这儿找亲戚的,今年十七岁,姓白,单名一个露水的露字。"
白露!
柳之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河真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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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探花请婚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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