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靠的四皇子既不肯对太子伸出橄榄枝,又瞧着二皇子府高不可攀,等同隐形,连出宫开府都敢被工部敷衍,种树的地方挖个坑却忘了拖树苗过来,后花园的假山石连个造型都摆的十分勉强,让人怀疑可能是船运出了问题,太湖石没有运送抵京,拿上次修建避暑山庄的边角料对凑糊弄他,还糊弄的很不走心。
同样是开春离宫建府,三皇子元颖打小就给自己打上了「二皇子尾巴」的属性标签,这些年没少站在二皇子身后摇旗呐喊,鼓吹二皇子的友爱与仁厚,也能时常在皇帝面前刷个脸熟,连带着他年春离宫开府,工部的人也要照顾大家的体面,两府的风景就有天壤之别。
黑天半夜,唐瑛爬上四皇子后院的墙头,发出了真心实意的感叹:「殿下府里的花匠原来是崇尚自然园林的大家啊。」不加修剪,任其生长,可不就是自然派嘛。
元鉴被傅琛扶着爬上墙头,夜色之下也是头一回坐在墙头观赏自家府邸的风景:「这么看起来,似乎……也还不错。」他在宫廷的倾轧之下长到十七岁,至少府里的花草树木长的随心所欲。
为防走漏风声,包子已经被熊豫带走,傅琛挟着受伤的元鉴从墙头下来,向她伸手:「你赶紧下来吧,小心脚下。」
这点小伤对唐瑛来说是家常便饭,她从墙头跳下来,恰恰被傅琛拦腰抱住,年轻男子的强壮臂膀箍的她有点紧,不过前两日夹袄已经上身,她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站立依旧,还向傅指挥使行了个礼。
「多谢大人!」这位仁兄面冷似铁,实则是个热心肠,大半夜跑出来陪她收拾烂摊子,值得请他喝一壶边塞的烧刀子,熨烫熨烫他曲里拐弯的肚肠。
四皇子府里的宫人并不多,这时候也多半入睡,只有贴身的两名小黄门还守着一盏昏黄的灯,见到元鉴被人打成了猪头,五官都要挤在一起,露出个愤怒又悲苦的表情:「殿下,谁打了您?」跟只忙碌的仓鼠似的跑去找药。
灯光之下,元鉴面上的青紫伤痕比之下午时更为严重,很能吓唬人,但唐瑛是受伤的砖家,上手就要扒他衣服:「把外套脱了我看看,可有伤了肋骨?」
肋骨虽然保护五脏,但真要断了扎进内脏更要人命。
卫鉴被死胖子桓延波坐实揍了一顿,逃跑的时候都很勉强,还是她背着跑了一程,回来的路上也全靠傅琛搀着,瞧着不甚灵便。
灯光之下,戴着破毡帽的张二哥露出一张莹白生辉的小脸,四皇子打眼一瞧,好像夜半书斋冒出的狐仙鬼怪似的,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揪着腰带死活不撒手:「你你……」姑娘嗓子虽然沙哑,但模样长的倒很标致。
傅琛揪着唐瑛的后领子把这个不知道男女大防的家伙给拽了回来:「你整天在外面野惯了,可别吓着四皇子。」万般无奈,只有他亲自上场了。
「宫门已经落匙,太医院值夜的大夫出不了宫,不如我为殿下瞧瞧伤势?」傅琛心知肚明,四皇子的人去太医院请人,也多半请不到什么好大夫,大概只有那些初进太医院的新人过来,还未必乐意跑这趟差使。
傅琛是皇帝身边的青年权臣,而元鉴则是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的处境更是天差地别。
元鉴对自己的处境早就逆来顺受,沉默着解开了腰带,又脱下外袍,手指搭在中衣系带上,踌躇的目光往唐瑛面上虚虚瞟一眼,大约是想要让她回避一下。
可惜唐某人皮厚如城墙,往年夏天没少在军营里见光膀子的士卒,伤兵营忙起来没穿裤子的男人都见过,压根不觉得此刻作为未婚女性,理应露出羞涩的表情进而回避,还催促道:「脱啊,快脱!」不加分辨的话,听起来好像时场出入某种不良场合的纨绔子弟。
傅指挥使心里暗叹: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他回身拉下她的毡帽,遮住了那双扰人心神的眼睛,元鉴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解开了中衣,露出身上几处青紫印迹。
傅琛沿着肋骨仔细检查,不防身后的唐瑛早已经揭起了毡帽,伸长脖子从他身后探头去瞧,忍不住出言指点:「不对,那边那边——」
元鉴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傅琛也颇为无奈:「我刚才就应该把你关门外面。」
「天寒地冻,大人您是想让我明早请大夫吗?」适当的时候,唐瑛也是可以装柔弱小女子的。
元鉴身边的小黄门捧着药箱傻呆呆不知如何反应,大约是从来没见过穿的这么破,居然还能泰然自若站在傅指挥使身边胡扯八道的小娘子。
谁人不知,傅指挥使生的俊美不凡,高冷难近,都抵挡不住京城里许多小娘子们的一片热情,哪个见傅大人之前不是描眉画唇,精心打扮。同一个宫里住着,听说元姝公主每次出门都要打扮一两个时辰,只为了与傅大人在宫道上「偶遇」一回。
眼前的少女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在傅大人眼里的形象,上前扒拉他们搬过来的药箱,挨着瓷瓶看过去,嘴里嘟嘟囔囔:「嘿,还挺齐全,你家殿下身子不好?」
头疼脑热肚子不舒服,跌打损伤止血散淤都全乎,还有些不知名目的药丸,也不知道治什么的,摆满了一箱子。
小路子:「……」
小秦子:「……」
他们能说是因为四皇子府门庭冷落,太医院的也是跟红顶白,有些小病小痛殿下不欲烦难,索性准备齐全各色药丸,以备不时之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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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牵绊 卷一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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