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她一把将他推开,他还是那副噙笑的样子,挪开几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云苔忿忿地盯着他,他兀自揪了颗葡萄吃,察觉到她的神色,无辜地偏头看看,又揪下一颗,耐心剥开,喂到她口边:「不生气哈。」
谢云苔牙关紧咬,别过脸去。
不吃,生气。
「小苔——」他又慢悠悠地把这个称呼叫出来,她顿时打了个激灵,一口将葡萄吃了。
这么管用吗?
苏衔悻悻咂嘴:这个称呼到底哪里不好了?
长秋宫,消息禀进殿的时候,皇后好生一怔。殷临曜无奈而笑:「儿臣早就说过丞相这回必定会来,母后偏不信。」
皇后犹是愣了会儿,挥手将宫人屏退。
略作沉吟,她启唇道:「那姑娘你弄清楚了?当真是丞相府的通房?」
「是。」殷临曜轻叹,「儿臣也想过劝一劝,可苏衔的性子您也知道,只要他自己喜欢,谁劝也没用。」
却见皇后黛眉一挑:「劝什么劝。」
殷临曜神情微滞,皇后睇着他,端庄温和的面容下沁出几许掩不住的刻薄:「他是谁别人不知道,你可清楚。陛下十几年如一日地宠着他纵着他,若再挑个身份贵重的妻子,还了得?」
当年的那件事,让皇后心里一堵就是二十几年。她也想过大闹一场,将这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让夫君丢了太子之位颜面扫地。
她最终忍了下来,不止是为了儿子,更因为母族也会不允许她的一意孤行。她必须忍着,将儿子扶上帝位,光耀门楣。
但再怎么忍,心头的那根刺总还是在的。她自己最清楚表面的夫妻和睦下掩藏着什么,也知道紫宸殿暗室中那块无字的牌位供奉的是谁。她可以做得贤惠,只要儿子的地位不被动摇,她就能假作一切都不存在,甚至可以与皇帝一同怀念顾宜兰,可她终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内心深处,她更想看到苏衔过得不好。
「他愿意娶个通房,就让他娶吧,风风光光大办婚礼才好。」皇后不咸不淡地说着,嘴角勾起的笑容轻蔑冷峻。
「……母后。」殷临曜锁眉,想了想,又摇头。
皇后却还是因为他的态度生出了不满:「怎的,你倒不高兴了?你可真是个好哥哥,连这等野种也要护着!」
「母后慎言。」殷临曜眼中冷下去,皇后一声讥笑:「慎言?本宫忍了二十几年,还要如何‘慎言’?」言毕噤声,皇后到底克制住了情绪,缓了两息,肃容告诫,「他的婚事你不要多嘴。他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你清楚,不能让他再有个势力雄厚的妻族,你该明白。」
殷临曜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说到底,母亲是怕苏衔与他夺位。
可苏衔怕是根本不屑那个位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殷临曜无心多作争执,沉默一揖,转身离殿。皇后一时气结,面色铁青地目送他离开,终是也没再说什么。
宫宴在戌时正式开席,帝后亲临,百官朝贺。酒过三巡,殿中的歌舞声热闹起来,谢云苔偶然发现苏流霜也在,便寻机从苏衔身边逃了,坐到苏流霜身边去。
苏衔无语地托腮:这么嫌弃我吗?
不多时即有御前宦官上了前,朝他一揖:「大人,陛下召您说话。」
苏衔起身,下意识地要行上御阶,那宦官却又道:「陛下要去侧殿醒一醒酒,您这边请。」
二人就一道去了侧殿,步入殿门,饮着醒酒汤的皇帝抬眸:「来了?坐。」
那宦官阖上门告退,殿中就没了外人。苏衔懒得见礼,懒洋洋地踱过去落座。皇帝打量着他,开门见山:「未婚妻怎么回事?」
苏衔:「就那么回事啊。」
皇帝看着他,不言。
无奈一喟,他耐着性子,像模像样地介绍:「姓谢,过了年关该十七了。父亲从前是开镖局的,后来到了军中,现在正……」
「听说从前是你府中的通房?」皇帝终于不耐地道出了重点,苏衔眸光微眯,旋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如何?」
你说如何?于礼不合,毫无规矩!
皇帝硬将斥责忍下,耐着性子,只问:「你喜欢她什么地方?」
苏衔眉头微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喜欢我娘什么地方?」
皇帝噎住。
自他八岁初次入宫至今,顾宜兰便是二人间的一根刺。父子两个默契地避着,不提不说不想。
目下忽而提起,尴尬骤然在侧殿中涌起。愧悔在殷玄汲心中盘旋而上,他勉力定住神:「那件事与此不同……」
苏衔神情一成不变地看着着他,殷玄汲不由自主地闪避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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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夫人 下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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