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母犹自不信,「那破木雕漆都掉没了,还缺胳膊少腿的,谁拿它当宁王寿礼?也不嫌寒碜,你就是找借口!」
石翰林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眼力,登时急赤白脸说,「几百年的岁月,虽部分金漆掉落,露出木胎,但保存基本完好,造型流畅,刻画自然,尤其是那开脸……」
「好了!」石莹出言打断,让爹爹说下去可就没完没了,「爹爹,你去忙你的,父王寿辰快到了,我们没多少时间。」
石母没有阻拦,只用时断时续的哭泣声表达她的委屈不满。
石莹揉着额角,叹道,「娘,那吴娘子我看了,五大三粗,一身的胶漆味,就是个干活的粗人,你和她争什么气?」
「你懂什么?」石母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睛,「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喜欢美人?有的男人,不在意相貌,只在意……」
她急得不知怎样说才好,想了半天才说道,「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对,知己!」
「我本来也没多想,可我进去送茶,……你是没瞧见那场面,那女的一个眼神过去,你爹就知道她要什么,我和你爹二十年了都没这么默契过!」
石母又开始涕泪滂沱,「我不过提醒那人注意男女大防,你爹就骂我多事,他竟为了一个外人骂我,二十年头一次啊!」
「娘,这事我会处理,让她把佛像修完再说。」石莹有些烦躁,无意再劝,「天色已晚,我回去了,你不要打扰他们,一切以修复为先,切记切记!」
石母心有不甘,奈何无人替她出头,送走女儿后,本想服个软,把丈夫哄回来,哪知他又去找那女的修佛像。
看到窗子上二人影子渐渐重叠,石母的掌心掐出了血印子。
石家宅院复又安静如斯,万姐夫从黑暗中站起,慢悠悠踱着方步,哼着小曲儿,「哎呀呀,一截糟木头啊,锤死个金罗汉呐……」
天已黑定,天穹上寒星闪烁,庭院里夜风习习,朱嗣炯抱着睿儿,半靠在安乐椅上,指着天上的星星教儿子辨认方向。
他兴致勃勃,睿儿却小眼惺忪,小嘴哈欠连天。
万碧伸手去接,「把孩子给我,他该睡了。」
朱嗣炯依依不舍递过去,「这小子,睡得太早。」
万碧睨他一眼,「孩子能和大人比?」她抱着睿儿去了屋里,过会儿出来时,手里端着盘西瓜。
那瓜甘甜多汁,朱嗣炯连吃几块,「不错!」
「阮侧妃着人送的,真是稀奇!」
朱嗣炯笑道,「不稀奇,——我举荐二哥去山东收拾残局,皇上准了,他们大概是表谢意。」
为何是朱嗣炎?万碧想了想,「你要把他立起来,分散世子的注意?」
「算是吧,但我更想探探二哥的真心,他看似什么都不争,但诸般祸事一样没惹上,该有的好处一样没落下,我担心,我和大哥闹个天翻地覆,他不言不语捡个便宜!」
经赈灾一事,世子失了圣心,风评也每况愈下;朱嗣炯虽有才干,但宠爱侧室冷落正妻,单这一条,就让人说他「好色」。
相比这二位,朱嗣炎没有突出的优点,但也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规规矩矩,一直站在两位嫡子的影子下。
若没有嫡子在前面挡着光亮……
「一君一臣,一天一地,一日登基,荣辱生杀皆存于一念之间,如此大利,我不信他不动心。」朱嗣炯沉沉道,「我退下来,且看他如何运作。」
得知他的打算,万碧就知道如何应对,她心里还有一件事,犹豫多时,还是说了出来,「有空的话,你找个机会提醒下郡王妃,娉婷总是和世子妃身边的香杏凑到一起,可别叫人算计。」
朱嗣炯讶然,随即头疼,「得空我找她说下,唉,估计她也不听。」
果不其然,罗筱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俩来往我是知道的,你看着谁都像坏人,我可没你那么多疑心!」
朱嗣炯叹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你心里也要有数!」罗筱婳讥笑道,「你不爱我,瞧我哪儿都不顺眼,你爱万氏,瞧她样样都好,哪怕她给你戴绿帽,你也欣然接受!」
「放肆!」朱嗣炯勃然大怒,手扬起来又猛然僵住,缓缓放下,他吐出胸中浊气,「罗氏,我知道你心里憋闷,是我对你不住,我们……和离吧,罗家想要的,我会给。」
「你给不起!」罗筱婳大笑,「而且我死也不会和离,绝不会让你把万氏扶正!她生的孩子,必须是庶出,永远都要低人一等!」
话不投机半句多,朱嗣炯一撩袍子径自去了。
罗筱婳追出门外,极力嚷叫,「你儿子能出生,真该好好谢谢杨广,……那般死命抱着万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孩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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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居君心 卷二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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