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忧心地抬头看他,他无奈道:「别看了,快走。」
「你当真撑得住?我总觉得你要倒下似的。」薛婉皱了皱眉。
沈淮安却笑:「这算的了什么,以前……在边关……」
他的话戛然而止,只因他突然想起,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他和薛婉刚到边关,那时候沈淮安人微言轻,又一心想建功立业,被守城的将军排挤,明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带着千人的前锋军拿命去拼杀。那一日,薛婉是在死人堆里把他扒出来的。
她也是这样,牵着一匹马,伏着他,穿过大片大片的荒漠,足足走了两日才回到边城。那时候的薛婉丁点不像个闺阁中的少女,她倔强的梗着脖子,牵着马,走的鞋破了,一瘸一拐的,也是一步也不停,只时不时回头问一句:「沈淮安,你还活着吗?别睡!」
沈淮安被颠的七荤八素,模模糊糊地答:「好,我活着,我不睡。」
他们走的很辛苦,后来水快没了,薛婉便不敢再喝,只给沈淮安偶尔抿一口,时间久了,她整个人都狼狈的很,嘴唇干裂,血丝一点点沁出来。
沈淮安心疼地握薛婉的手,她却只笑笑,一声也不吭。
而如今的薛婉,还是和当年一样,她从容的牵着马,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熟练地劈开挡路的藤蔓枝条。
薛婉听沈淮安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便觉得有些奇怪,她转头看他,问道:「怎么不说了?」
沈淮安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不敢再多言,生怕薛婉听出些什么来,是以谨小慎微的闭上嘴。
「好?沈淮安你烧糊涂了吗?」薛婉回头白了他一眼,又继续牵着马向前走。
沈淮安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走了整整一日,却还是没能走出去,夜里林中野兽出没,便是沈淮安也不敢托大,只得又寻了一处山洞歇脚。
薛婉升起篝火,开始给沈淮安处理伤口。
沈淮安背对着薛婉,解开衣襟,露出血肉模糊的上身。连日的劳顿不但让伤口崩裂,更是有些发炎感染,之前随身带的金疮药用完了,薛婉只好去林子里采了一些草药,用石头捣碎,做成药膏,抹在伤口上。
这药效果不错,但只一条,疼的厉害。
「我要上药了,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薛婉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
沈淮安嗤笑一声:「行军打仗,若是连疼都忍不了,那还算男人吗?」
他话音未落,薛婉便用手抹了一块药膏在他的伤口上。
沈淮安闷哼一声,顿时不说话了。
他浑身颤抖,双手都疼的痉挛,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下。
虽说很不厚道,但薛婉还是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样?如今觉得如何?」
沈淮安缓缓开口:「若是不当男人,其实也可。」
薛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淮安回眸看她,虽然整个后背都是火烧火燎,犹如刀割般钻心的滕,但他见薛婉笑的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突然间就觉得心安起来。
重活一世,她开朗了,也变得多了些孩子气,这样很好。
薛婉笑了一会儿,实在觉得自己不够厚道,十分尴尬地止住笑意,道:「这药虽然疼了些,但效果很好,你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沈淮安盯着薛婉,脱口而出:「你想如何,便如何。」
他过去从不曾多说这样的话,但这辈子见着薛婉,却忍不住一直说,他实在等了太多年,可薛婉却觉得这一世的沈淮安,怪腻歪的。
她白他一眼,又是一块药膏糊上去,沈淮安便说不出话来了。
如此抹了一个时辰,沈淮安已疼的没什么力气,只恹恹地坐着,薛婉将野兔收拾妥当,递给沈淮安半只。
因伤在后背,药没有干,沈淮安一直赤,裸着胸膛,薛婉本能地避开目光,却还是免不了要看上几眼的。
沈淮安自幼习武,肌理分明,线条凌厉,在篝火的映衬下,泛着均匀的蜜色,单就身体来说,十分赏心悦目,若不是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只怕会更好看些。
「如何?」沈淮安其实疼的厉害,但心里却高兴的很,他抬眼便捕捉到薛婉的眼神,不禁嚣张一笑。
薛婉白他一眼,低头啃兔子。
这厮如今越发不要脸了,薛婉实在有点头疼。
沈淮安见薛婉不理他,继续道:「按着今日的脚程来看,明日咱们一定能走出这片山林,你可想过若是出了山林,该如何办?」
「自然是送你与大军汇合,然后回金陵。」薛婉道。
「咱们俩可是孤男寡女朝夕相处了三日的。」沈淮安将朝夕相处四个字咬得极重,目光炯炯地看着薛婉,「你就不为自己的往后想想?」
薛婉抬头看着沈淮安,二人的目光对视,均是冷静而克制。
「你不是这样的人,沈淮安。」薛婉淡淡说道,「你不是那种趁人之危,逼迫旁人之人,所以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来试探我。我回金陵以后,只会说是去跑马山的路上迷路了,在林子里饶了好几圈才出来。我与周瑾之有恩,父亲更不想败坏我的名声,此事不会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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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逢君 卷二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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