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无懈可击,对比着他的无能为力,他斗不过她,不止他斗不过,他的爸爸,他的爷爷,没人能斗得过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
“我……死了……你……高兴……吗……”他吃力地张口,微弱的声音在氧气面罩里闷闷的,听不清。
“什么?灏然你说什么?阿姨在这里,你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今后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你别怕。”白萍看到他说话,但终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而是握住了他没有挂点滴的手,传了暖意给他。
“呵……”舒灏然笑了,笑得凄惨悲怆,然后缓缓阖上眼睛,不愿再看了。
看多了,只会让他更加沮丧悲伤,感到孤独和绝望。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糟糕,所有人都拿他没有办法,在他病床前哭的哭,劝的劝,骂的骂,气的气。他心里难过,身体也不舒服,但已经打算放弃,所以一直闭着眼睛不理不睬,随他们去说。
再后来,人们来得少了,就连覃凯也趁着暑假去公司帮忙,只有晚上才会过来。病房里通常是个护工陪着他,偶尔护工也会有事,出去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不回来,他也无所谓。生命已经被他消耗地所剩无几,想来懦弱如他,从头来过还是凌慕安口中的那个烂事无用的人,都说本性难移,大概说的就是他。
然而,这一天上午,窗帘拉开的病房,透着明亮的日光,门从外面被打开,有人走进来,舒灏然以为是护工,耳边却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你好,我是珍,你醒着吗?”不太标准的中文带着陌生的腔调,舒灏然异常吃力地睁开眼睛,努力了很久,才看清了在床边坐下的女人。
那是个外国人,金褐色的波浪长卷发,白皙的皮肤,湛蓝的眼睛,很年轻也很漂亮。这样的人忽然出现在他的病房里,让他觉得有些莫名,但她看他醒了,从身后的双肩背包里拿了根项链出来给他看,他的瞳孔一缩,就明白了。
“Yan经常跟我提到你,说你是她的心肝宝贝。”珍笑了笑,把项链放在他的床头边,继续说道:“Yan出事后我很难过,就回了英国,闷了一年,又忍不住来中国。中国太美了,我爱这里,顺道想把项链带给你,没想到你病成了这个样子。”
那项链是他一年级的手工作业,一根棕色皮绳上串了六颗不一样大小不一样颜色的木头珠子,看起来很滑稽,但他妈妈爱不释手。
“……”舒灏然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忽然见到了妈妈的朋友,他的心里感到高兴,但记忆中没有这样的存在,又让他有些愕然。
“Yan是我们队里最好的人,我喜欢她,队里所有人都喜欢她,你有个了不起的妈妈,希望你不要怪她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天天陪着你。”珍自顾自地说着,这种陪伴很奇妙,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风土人情,不同的表达方式,不同的关心。事实上,自从他妈妈出事后,家里都不怎么提她,每每提起,气氛都会变得悲伤,可是现在,舒灏然却觉得骄傲,无比的骄傲。
“乔说,你妈妈出事不是意外,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这几年一直在寻找线索,没有放弃。我这次来中国,主要也是想和乔碰个面,看看他调查得怎么样了,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我现在更担心你,为什么会这样?可怜的孩子,要是你妈妈还在,该有多心疼啊?”珍继续说着,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背包里拿出了手机,“听听看,希望能让你好受点,你妈妈真的很棒!”
【沙沙……哈哈我是Yan,我们现在雅鲁藏布大峡谷……沙沙……】
【老天爷!沙沙……简直太美了!我们刚刚征服了一段非常难走的路……沙沙……不过现在能看到这样的景色,真是再走几次也不要紧!】
【沙沙……嗯?我现在的感想?沙沙……那必须是,等我家然然小学毕业,沙沙……要带他一起来看看哈哈哈……】
充斥着嘈杂的录音,带来了熟悉的声音,那爽朗的笑,那自信骄傲的语气,那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他的妈妈。滚烫的温度滑过冰凉的脸颊,在舒灏然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哭了,不知道具体是哪句话,打开了他心上的那个缺口,眼泪再也止不住,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
除了自怨自艾,除了孤独悲伤,他的心里怎么没有不甘和委屈?那些说不出口的痛苦,那些不能告诉别人的真相,那些想要保护在意的人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伤透了他的心,却没人懂得,没人可以真正安慰……
“别哭孩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只要你有困难,我们队里所有人都会倾囊相助,我们太爱你妈妈了,哦孩子,我们也爱你。”珍被他忽来的眼泪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安慰着。
“我不……不想……”舒灏然吃力地抬手,挪开了口鼻间的氧气面罩,身体立刻抗议起来,密密麻麻的刺痛从肺部受伤的地方,蔓延到全身!分明已经过了将近两周,但他的伤口还没彻底愈合,但他管不了,他要说出来,哪里疼都不要紧,他要说!
“我不想……再重来一遍……我的人生……”
“有人……要害我……舒易辰呃……要害我……还要害我的家人……”
“说不定……妈妈……妈妈也是他们呃唔……嗬嗬……”
“我想变好……想变强……想保护自己……保护他们……”
“可是……我做不到……我改变不了任何事呃……还让事情变得更糟……”
断断续续的、痛苦不堪的、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他一张一合的嘴里冒出来,他说了许多,包括重生,包括想要扭转“过去”的事,包括事情反而变本加厉,包括舒易辰的名字……对着一个陌生人,他说了那么多。
心口早就疼得扭曲,他下意识伸出手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服,身体本能地侧转蜷缩,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撕裂开来,鲜血渐渐染红了病号服,但他像是疯了一样,倔强而不顾一切地想要吐干净心底的每一寸痛苦。
反正都要死了,他还怕什么?面前的女人和她口中的那个乔不是要调查妈妈的事,他要告诉他们白萍和舒易辰这两个名字,要给他们线索,让他们不要继续大海捞针,没有准头。
“Oh,My God!你在吐血!医生!Help!医生!!”
衰弱的身体经不起他这样不要命的挣扎和歇斯底里,喉咙里很快也涌出了血液,浑身到处都疼,他不知道究竟是他的伤口在叫嚣,还是他说了太多不能说的话。但当他看到珍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喊医生的时候,当他看到一群医生护士急匆匆跑进来给他注射镇定剂的时候,他无力地挺了挺身体,头向右侧一耷,唇角的鲜红直落在枕头上,衬着他的苍白和半睁半阖的眼里深深的绝望。
他的话,她听到了多少,听懂了多少?
是不是仅仅把他当成一个神智不清的病人了?
“咳……咳咳……”
挣扎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么?他的挣扎很难看吧?
够了,真的够了。
之后,医生帮他重新处理伤口,他任由自己慢慢陷入昏迷,等到再醒来已经是晚上,覃凯在旁边说了些担心的话,又跟他唠叨这一天的工作和生活,继续劝慰他,要他振作起来,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关心爱护他的人。舒灏然依旧没有搭腔,一次次的打击,已经让他身心俱疲,覃凯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种折磨,比当初被一刀毙命,要痛苦得多。
可是,第二天上午没人的时候,珍又来了。
这次舒灏然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比昨天要灰暗得多,毕竟连最后的挣扎也消磨殆尽了。
“我回去后,把你昨天的话大概整理了一下。”珍没有开场白,直接说道:“有些不是很明白,但有些是懂了。你是不是说,有两个人,叫白萍和舒易辰,要害你们全家,然后你知道他们要害你们,想要扭转,却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舒灏然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她。
“你能平静的、慢慢的把事情经过大概告诉我吗?我的中文水平还不错,但你昨天那么激动,我没办法听得太清楚。”珍拿了个小本子和笔出来,一副打算认真记录的样子,“就带着氧气罩说没关系,如果难受就停下,不着急,慢慢说,别再吓我了,Yan会保佑你的。”
“……”舒灏然垂了垂睫毛,瘦削惨白的脸上带出了些许柔和。
然后他开始说,说了他曾经活成什么样,死后莫名重生,不想再那样活,怎么努力,怎么忍耐,却又遇到了什么事。
“大概就是这样……你一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吧……”说了许久,舒灏然说完了,心口的疼痛没有想象中激烈,或许他整个人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
“确实匪夷所思,但Yan曾经说过,她早些年遇到过一个土着巫师,知道许多古老的巫术,我不知道你说的重生跟那个有没有关系,但我决定相信你。”珍笑了笑,对着小本子看了看,然后对他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事情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你不能改变它,而是你改变的方法错了。”
“……错了?”舒灏然不解,吃力地抽了几声,轻轻蹙起了眉。
“乔跟我说过,当你还是个弱者的时候,面对强者要懂得隐藏。按照你说的,他们一开始只是想揍你一顿,以你为跳板进入你们家,但现在却是想杀你,彻底抹掉你,这是为什么?”珍叹了口气,很快整理出症结所在,“因为你忽然变了,变得优秀而出色,变得让他们害怕,让他们不安,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们认为可以控制的对象。要知道,这世上除了变态,没人愿意背负人命这种东西,除非逼不得已,没办法的办法,你明白了吗?”
“……”舒灏然心头一颤,眼底的瞳光跟着晃了晃。
是说,因为他一直对白萍和舒易辰没有构成任何威胁,所以才能“乐呵呵”活到三十岁,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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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逆转人生 第13章 忽来的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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