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瞧了她一眼,冷笑道:「大嫂不是一向同姑奶奶好么,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儿,走投无路都投奔到您跟前了,您还往外推?腾院子?我腾哪个院子?我一屋子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哪儿还能腾出院子来?」
袁氏被她呛了几句,却是不慌不忙道:「我是她舅母,莫非你就不是了?你一屋子上上下下都是人,谁不是啊?可是你那还空着个听雪阁么?赵姨娘不在了,腾个屋子给外甥女儿,不过分吧?」
金氏嘴一咧,嘲讽道:「那听雪阁我瞧着不顺眼,早就改作杂物间了。我怕让她住杂物间,旁人要说我虐待外甥女儿。倒是嫂子那还空着间现成房子——喜儿不是不在家么,她的屋子不比杂物间舒服?平日里姑奶奶往家里寄东西,嫂子总是冲在最前面,挑好的,拿多的,就是那云锦,你也比旁人多拿两份。到如今姑奶奶没了,外甥女儿来投奔,也该到您报答姑奶奶的时候了!」
她说着,扫了一眼袁氏身上的衣裳,道:「您今天身上穿的这件云锦,还是姑奶奶给的呢。拿了人东西却不记得人家好,别让她知道了不高兴,半夜里要站你跟前跟你谈心!」
几个人在廊檐底下站着,外头下着雨,冷风一吹,顿时有些阴风阵阵。
袁氏唬了一跳,一眼又瞧见荣氏,荣氏轻声道:「大嫂可别想着我那,早些时候我便同娘说过了,我属虎,冲属猴的。外甥女就是属猴的吧,若是冲了我的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可不依!」
袁氏沉了脸看她的肚子,暗骂了一句「矫情」,舔了脸对金氏道:「二弟妹怎么好同我计较这么许多,如今整个建州城都知道你那金玉食坊,说你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吧?既挣了这么许多的钱,怎么就不能多养个外甥女?」
「敢情挣钱多了还成我的错了?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说给就给?大嫂从前也有日进斗金的时候,怎么不见您拿些出来贴补贴补我和三弟妹?」金氏讥笑地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道:「不如这样,我出屋子,外甥女的一应开支全由您和三弟妹负责,这样可好?」
「凭什么!」袁氏脱口而出,说完自个儿都红了脸。金氏和荣氏对看一眼,轻笑了一声齐齐走开了。
袁氏在后头「呸」了一口,骂道:「那是我喜儿的屋子,她还要回来的,凭什么让一个外人住!不就是爹升官了么,不就是开了个饭馆么?尾巴都能翘上天了就?山水有相逢,咱们且等着!等我成皇亲国戚,看你如何嚣张!」
金氏回屋后,越想越觉得生气,提声道:「你大伯母真是好算计!从前看人风光,脸贴着人家屁股跑,眼下看人落魄了,生怕沾上一星半点!不就是看怜儿无依无靠,怕将来还要她贴补么!」
左右挪了两步,尤不解气,对赵思怜又生了恻隐之心,道:「论理,你怜儿表妹自小同你要好,让她住到咱们这儿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我就是看不惯你大伯妈那样子……真是气煞我也。还有赵家那老爷子,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人都死了,还能拖累他们什么?不过就是个孙女儿,养个两年也就嫁出去了,没准还能落个豁达的名声!」
宋研竹递上一杯茶,待金氏呷了一口,她才道:「母亲觉得赵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氏顿了半晌,总结了一个词,道:「精明。」
宋研竹又问:「如今赵家情形如何?」
金氏想了想,忽而明白过来:赵老爷子是老狐狸一般的人物,他会在得知赵诚运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将赵诚运除名,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赵诚运死了,人死如灯灭,一切过往也就烟消云散了,可是赵思怜却还要活着。赵家三房人一向争斗不休,若是让赵思怜一个孤女留在府里,只怕最后会连渣都剩下一点,也许将她送到宋府,反而对赵思怜有利。
「可怜怜儿一个孤女,将来的路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金氏不免怜惜道。
「怜儿自小便是个聪明人,」宋研竹眼神闪了闪,忍不住提醒道,「她一个姑娘家遭逢大难,一路仅只带着两个丫鬟却能平平安安地从苏州回到建州,这份胆识和魄力足以让其他姑娘敬畏。」
金氏心肝儿一颤,忽而琢磨出其中意味来:是了,府里上下一味想着她如何柔弱可怜,可若她当真弱不经风,如何能披荆斩棘回到建州
她的这个外甥女儿……不简单!
等回了院里,宋研竹刚走进门,就听初夏道:「二小姐,大少爷在屋里等了你半天了。」
宋研竹心里叹了口气,晓得又有一个难关要过。走进屋,就见宋承庆用手支着头,一脸困惑的样子。
「大哥。」宋研竹换了一声,宋承庆抬了头见是她,招了招手让她到跟前,问道:「研儿,你见到思怜表妹了么?」
宋承庆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宋研竹的表情:当时宋研竹让他莫走陆路,当时他只当宋研竹是吓坏了胡说的,可是今日听闻赵思怜的事情,他简直惊出了一身汗来。赵思怜所说的船难,竟和宋研竹当日所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若说是巧合,她决然不信,可若不是巧合,只以梦魇二字诠释,他如何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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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不二嫁 卷二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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