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头长发高高在脑后盘着被青色幞头束起,下巴处蓄着胡须,此时他正用手去摸那胡须,「你且看看我这鱼钩。」
裴寓衡凑近一观,那鱼钩竟是直的,怪不得鱼儿们只是在其周边游动,不见咬钩。
「老丈可是学那姜太公,愿者上钩?」
老者手腕轻轻甩动,将鱼竿从水中抛起落在岸边脚下,「非也,你不妨再看一看。」
青草地上,直直的鱼钩处存着缺口,他虽没亲自钓过鱼,不知鱼钩长度几何,但这么明显的问题,逃不过他的眼。
「原是鱼钩断了,老丈想让我帮什么忙?似乎这鱼钩无法人力掰弯。」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惊得溪中小鱼四散游之。
「你这小郎君,当真有趣,」他一双眼睛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浑浊,反而精明的紧,「这鱼钩断了,自然不能再用了,该舍弃便要舍弃。」
裴寓衡微敛神色,这老者似乎是话里有话,警惕起来。
老者一边将鱼钩卸下一边道:「原本它要是安心做它的鱼钩,那便可以上饵钓鱼,可它偏生太直太脆,经不得重,任其一个摆尾断了躯干,鱼飞身残,再没有了价值,刚过易折,你说是不是?」
刚过易折啊……他垂下眼,不想让老者发现已红的眼眶,「我观老丈似乎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还要去接阿妹,自此别过。」
话落没给老者挽留的机会,转头便走。
老者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将钓鱼的东西和那空篓子全都收拾好了后,才再次开口,「裴监察史,就是太过刚强,才会被奸人污蔑所害,身为其子的你觉得呢?」
裴寓衡倏地停了下来,那面对外人高高竖起的优雅郎君的城墙,顷刻间坍塌,显露出其中天之骄子的骄傲。
他紧紧盯着老者,「你是何人?」
老者抚须而笑,豪爽地饮下一口酒,指着自家的大门,「你这小郎君可不如你母亲,当了这么久的近邻,还没将人认识个遍。」
他顺着老者指向看去,确实是他家隔壁,再一看老者喝酒的酒坛,分明是宣玥宁挨家送上的绿蚁酒。
眼眸变得幽深,几番刺激,喉咙干痒,忍不住抬起袖子遮面咳嗽起来。
老者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泥土,「之前有缘得见你父亲,其经常在某耳边言你,三岁识字,五岁背诗,过目不忘,比他强上太多,但是聪慧过头不是好事,身子过弱,担忧你活不过而立之年,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他一摆手,制止住裴寓衡想问的话,「你父亲之事牵连甚广,他在当监察使的时候,查出了些东西,你现在不必问,问也徒增忧愁。」
裴寓衡自嘲一笑,似是在说自己的不自量力,向老者行了一礼,眼眸坚定,「家父含冤而死,生为人子,若不能为其平反冤屈,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老者饮下一口绿蚁酒,舒爽地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年轻人,有志气,可你受父牵连,不说这拔解你选不上,就算州长往开一面,让你获得乡贡生的名额,你到了洛阳,纵使你天资出众,依旧考不中,何必呢?」
「不牢老丈费心了,多谢老丈今日提点。」
他话音未落,老丈声音已起,「听闻赵家那唯一的嫡子,近日找了位小夫子,立志要通过拔解终选,学得甚是刻苦,那小夫子,是你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裴寓衡嗤笑一声,「老丈管的未免宽了些,将我拦在此处,意欲为何?」
老者仰头饮尽绿蚁酒,晃了晃空空的酒坛,将其扔进背篓里,「好久没遇见到你这样有趣的小郎君了,听闻你善抚琴,巧了不是,我正会饮酒,有空不妨多我找找我这位老人家,
还有回去告诉你家阿妹,这绿蚁酒滋味甚好,我心欢喜。」
他一手拎着钓鱼的东西,一手背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回了家,在进门前,对那还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的裴寓衡道:「某姓崔,就先祝裴小郎君可以得偿所愿,顺利参加拔解终选了。」
木门重重关上,崔棱将东西交给赶过来的奴仆,一路走一路念叨着,「有趣,有趣。」
裴寓衡的视线,随着紧闭的大门而移开,家里两个孩子嬉嬉闹闹从自家院里跑出来,见他还站在溪边,吓得嗖一下,折了回去。
他用手指拨了拨腰间垂下的香囊,隐在眼底的风暴肆虐而出,他的父亲果真如他所想,是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才会毫无招架之力,被同族举报。
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只因他们这一支繁茂,就想毁了抢了,甚至听从外人吩咐,要置他们于死地。
长安变天,父亲处斩,一家老小流离失所,从长安往越州一路走来,生离死别时刻在身边上演,早已身处漩涡。
他们那么害怕,怎能如他们所愿?
细小的链子被他缠在手指上,渗出丝丝鲜血,流进镂空的香囊中,渗透香料,散发出甜腻诡异的香气。
这股子香气,将他惊醒,松开染血的香囊,发现香囊已污,和这身衣裳格格不入,他一把将其扯下塞进袖中,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抚平衣裳的褶皱,随即深深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木门,转身便走。
姓崔又如何?
他早便想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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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心 卷一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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