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足矣。
她没骗人,那锁,是她的。
是郑家为她打造的一个小金锁。
她和郑亦雪被抱错,宣父宣母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金锁,知道怀中的小婴儿不是他们的孩子,可他们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便将她当做亲身孩子悉心教导,盼望着他们的孩子也能得到足够的宠爱。
将她养到五岁时,他们两个双双撒手人寰,临死前,将金锁连带着秘密告诉了宣夫人。
而宣夫人亦是将这个秘密压在心中,从未跟她吐露,跟她的父母一般,只在死前,告诉了裴寓衡。
裴寓衡这个傻子,做了和宣夫人一样的选择,他继承着裴家风骨,没有动过这金锁的半分念头。
直到郑家找上门来,他拿出被保存完好的金锁,替她和郑家相认,她才知道,竟然还有金锁这个金贵物件。
明明,明明当时条件那般恶劣,他们两个人就连活着都已经费劲心力,将它当了,能帮他们不少忙。
而她甚至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可他却不曾抛下她,时至今日她都记得,他站在门口望着她马车远去的孤单背影,背后的天是从没见过的蓝。
不止裴寓衡,包括姑母和宣父宣母,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保留金锁,将她交到亲生父母手中,认为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她会获得父母宠爱,不会同他们吃苦受累。
心倏地缺了一块。
可能郑家会那般对她,是谁都没有料到的,现在想来,她死死抓住郑家宛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了不甘心,也是想抓住,裴寓衡他们小心呵护为她打造的「家」。
郑家同他们相比,不,郑家不配和他们比!
能够表明身份的金锁一旦死当出去,再无可以证明她是郑家女的东西了,若不是老婆子逼的紧,她一定会将那金锁给融了。
她摸了摸裴景骥的发,裴景昭不乐意了,绕了一圈挤走裴景骥,她也摸了摸裴景昭的头。
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今生,她宣玥宁与郑家再无瓜葛。
她,姓宣!
赖定在裴家,偿还一世恩情。
「因何都聚在吾家门口?」
「裴,裴郎?裴郎回来了!」
呼啦,挤得嘟嘟囔囔的门口一下子空了起来,围观的人们一哄而散,就连老婆子都带着彪形大汉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街口。
裴寓衡出现在门外,一身青色暗竹绣纹宽袖大袍,神姿郎彻,如诗中月华,盈盈如水,见之莹然。
春华秋实,时光荏苒,那开合的红唇,一如记忆中妖艳。
心里缺失的地方,一下就被填满了。
裴璟昭和裴璟骥齐齐大喊一声:「阿兄!」朝着裴寓衡跑去,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将他手中提着的东西接了过来,又颠颠将院门关上,却是留了缝隙关不严实,看着已经别断的门栓叹气。
裴寓衡只是瞧了一眼那断裂的门栓,便已猜到几分。
「去拿跟柴火先别上。」
「嗯。」裴璟骥抱着药包跑去厨房。
院门彻底关上那一刻,裴寓衡终是将目光放在了宣玥宁身上。
与宣玥宁风寒引起的红脸蛋不同,尚未及弱冠的他,脸上透着一股子衰败的苍白。
他打娘胎里便带着病,又是不足月出生,身子骨一向病弱,宣夫人为了他的身体操碎了心。
就连她自己都害怕裴寓衡活不过三十而立,可是最后,他撑着残破身体成了大洛宰相,反而她先一步离开人世。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如今,她还能在这小院中,见到年少青葱,而不是那个冷血狠辣被誉为女帝手里一把刀的他,真好。
她脑子里万马奔腾,思绪乱飞,同她说了一句话没有得到答复的裴寓衡不得不再次出声询问。
「宣玥宁,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要让生着病的你也出屋了?」
连名带姓的叫她,这是生气了。
宣玥宁一下子回过神来,便对上了那双眸子,从尾椎骨而上爬起寒意,打了个激灵。
见他上前几步,下意识想往后退,脚刚一抬起就浑身无力,软趴趴跪了下去,给正对着她的裴寓衡行了个大礼。
裴寓衡:……
宣玥宁:腿软的时机太巧妙……
裴璟昭、裴璟骥惊呼一声想将她搀扶起来,「阿姊,你没事吧?」
「无事。」
回避着裴寓衡的视线,她低头又说了一句:「就是没力气而已。」
她身子本来就虚弱,完全强撑着一口气面对老婆子,此时老婆子一走,裴寓衡又回来,心神一放松,整个人都脱力了。
两个孩子搀扶着她想将她从地上拉起,可她软绵绵的,十三岁单薄身体也不是两个七岁孩童能拉起的。
裴璟昭和裴璟骥眼巴巴的瞧着裴寓衡,「阿兄,你来帮忙呀。」
童言无忌,宣玥宁没当回事,支撑着发抖的胳膊想挣扎站起。
裴寓衡身子病弱,不能跟才华横溢的天子骄子们一起出门游学,亦不能寻幽静山野间结庐做诗,可他素有才名,交友广泛,从好友那里得知的东西,足以他开阔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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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心 卷一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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