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妍大吃一惊,慌张无措。
她初回宋家,祖母冷淡,父亲早亡,母亲卢夫人又是个柔弱的性子,遇事哭得比她还伤心。她没有记忆,没有依仗,口齿也不伶俐,又有什么办法找回场子,让那些姐妹后悔低头?
他起身准备走。
初妍知道他对自己失望了,心中慌乱,一横心,拉住他的袖子。两人四目相对,她轻颤着叫了声:「阿兄。」
如果连他都不帮她,她在宋家就当真孤立无援了。
宋炽扭过头去,没有理会她,却也没有再走。
初妍紧紧拉着他的袖子,一声又一声恳求地叫着「阿兄」。
宋炽背对着她,许久没有动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忐忑地等待他的反应。
宋炽忽然自嘲一笑:「娇音动人,倒也不失为一技。」他回身看她,眸中收敛了全部情绪,轻轻一叹:「我可以帮你一次,可你以后总要嫁人,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帮你。所以,下不为例。」
她知道他那句话的份量,此后再难,都想方设法,自己咬牙撑了下来,再未那样求过他。
可有一点她清楚,那回他原本想逼她奋起的,是她的软语相求,令他最终心软了一次。
现在看来,这一招似乎对他依旧有影响?
初妍决定试一试。她学着当初的模样,忍着羞耻,轻声求道:「阿兄,求你了,我真的害怕。我们想个别的法子好不好?」
假冒宋姝之事已无法退缩,她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事事靠他,最后只能任他摆布,必须尽一切可能刺探出他那颗冷硬心上的柔软处,赢取生存空间。
只要能叫他让步,她愿意示弱。
宋炽低头看她: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棉被,小心翼翼地求着他,声音慌乱,却又绵软如三月的春风。
风吹过,搅得人心湖跟着荡漾起来。
真要命。宋炽稳如磐石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手中的针突然沉重起来。
初妍抬头看他,桃花眼儿湿漉漉的,如被雨水洗过,妩媚动人,偏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纯真。
世上又有哪个男儿能抗拒这样天真又全心信赖的眼神?
宋炽再清心寡欲,也是个男人。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松开她臂,伸手挡住她的眼睛:「不要随便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初妍乖巧地「嗯」了声:「你一定有别的法子的对不对?」
掌心被她颤动的睫毛拂过,仿佛微风吹过水面,羽毛挠过心尖,有一种古怪又叫人颤抖的痒意,宋炽收了手,没有作声。
初妍坐姿端正,眼巴巴地等他的答案。
宋炽眼神微沉:「我说过,不要随便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初妍柔顺地应下,垂下眼,心中记了一笔:这种眼神对他也有影响力。
宋炽道:「别的办法不是没有。」
初妍听锣知音,知道他松动了,心中一喜:「那……」
宋炽瞥了她一眼:「不许再说话了。」
初妍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宋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到底没有第三次提醒她不要这样看人。他移开目光,觉得自己大概是最近审案太累,看到的丑恶太多,才叫他对温软稚气的小姑娘特别容易心软。
罢了,便是备用法子不够稳妥,被人发现她是冒牌的,似乎也没什么要紧。就当日行一善吧,不然小姑娘真吓哭了,还得费神哄,也够叫人头疼的。
他看向初妍,终是没有坚持先前的主意:「我可以放弃伪造疤痕。」
初妍眼睛亮了起来。
宋炽道:「但你要保证听我的话,不可露了破绽。」
成了!初妍心下一松,笑容顿时灿烂。
宋炽看着她的笑颜,觉得她笑起来的模样比先前可怜巴巴的样子顺眼多了。
十天后,垂柳吐绿,草长莺飞,旱了半个月的京城迎来了难得的春雨。阜成门笼罩在蒙蒙烟雨中,进进出出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几辆不起眼的黑漆平头马车冒雨在门口等着例行检查。
中间的一辆马车内,香椽将帘子悄悄掀开一条缝,好奇地看向不远处雄伟的三重檐歇式重楼,惊叹道:「京城的城门可真高真气派啊,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
初妍有些晕车,靠着软垫有气无力地道:「今儿正好下雨,人少了许多。若是天晴,会有山西运煤的骆驼队进城,一匹连着一匹,那才叫壮观。」
香椽露出向往之色,跌足道:「可惜今儿偏偏是个雨天。」又好奇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初妍微微怔忡,没有回答。当年是宋炽带她来看过。
好在香椽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她回答,兴致勃勃地继续打量前方的箭楼和瓮城。
初妍的思绪有些飘散。那日宋炽放了她一马,没有强行在她臂上做出伤疤,转而拿了一条小巧的珍珠发带给她,已经褪了色的蜀锦带子上缀着失了光彩的米粒珠,显然有些年头了。
宋姝当年失踪时就戴着这样一条发带。
宋炽让她咬死发带是她从小带在身上的。
两人套好说辞,宋炽第二天就安排人「无意」发现了她落下的发带,顺利认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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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大人的春天 卷一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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