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坐不住了,喃喃念道:「前儿京里来信了。说这位是个不好相与的,仗着座师是廖阁老,谁的面子都不买。也不知他知道多少底细,若是……」
黄淙被他念得厌烦,不悦地横了他一眼:「好了,休要自乱阵脚。我们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总是尽力两字。」
吴成讪讪,又抹了一把汗,讨好道:「到底是大人稳得住。下官失态了,大人恕罪。有大人在,下官就有了主心骨,听大人的差遣准没错……」
黄淙听他啰里啰嗦的,越发不耐烦,正要呵斥,张知远的声音响起:「来了。」
屋中人都是精神一振,站了起来。黄淙带头迎了出去,一眼便看到青年红袍玉带,修身玉立,在龙骧卫和亲兵的簇拥下款步而来。
这位以一己之力搅得整个保定府官员都惶惶不安的钦差宋大人,委实生了一副如玉如琢,出尘绝俗的好相貌。
黄淙的脸上一瞬间堆起笑来,拱手作揖道:「下官黄淙,拜见大人。」他身后,保定府的大小官员忙跟着行礼。
宋炽含笑还礼:「诸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倒是我有事耽搁来迟了,累各位大人久等,还请恕罪。」
黄淙等人忙道「不敢」。
宋炽看向黄淙身后:「有劳黄大人帮忙介绍诸位大人。」
黄淙笑道:「这是应有之义,还请大人先入席。」
宋炽没有反对,任众人将他让到上座之下。黄淙叫人将冷掉的酒席撤去,重换一席,笑着为他一一介绍座中的其他人:保定府同知吴成,推官戚鹏,知事张禄,清苑县知县张知远……
宋炽神情温和,等到黄淙介绍完,含笑开口道:「可认得人了?」
黄淙一愣: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该怎么答?
宋炽却压根儿不用他答。跟着宋炽过来的李虎瓮声瓮气地答道:「认得了。」
黄淙眼皮一跳,就见宋炽修长如玉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他身后龙骧卫的人齐齐双手一抖,亮出铁链,如狼似虎地扑了出来。哗啦啦金属之声不绝,顷刻之间,锁住了好几个人。
这一下变生不测,众人都大出意外。偏厅中诡异地安静了几息,被反剪了双手的吴成怒吼出声:「宋大人,你这是何意?」
黄淙也变了脸色,一下子站了起来。
宋炽唇边的笑意未散,依旧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指尖不紧不慢地轻叩桌面:「诸位大人为何不问问本官,为何会来迟?」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宋炽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扔了一份供词在黄淙面前:「黄大人,看看吧。」
黄淙拿过供词,匆匆看了一遍,一下子血色全失。这是失踪的丁一同的供词,后面还附着总账。丁一同是钱粮主簿,掌握着所有库粮进出的底细,正是军粮舞弊案的关键人物。
等到重整的酒席送上来时,偏厅只剩了宋炽一人。保定府大小官员被抓的被抓,告退的告退,已然散尽。
宋炽要了一碗白饭,就着一盘豆腐填了肚腹,剩下的饭菜全赏了跟来办差的龙骧卫和亲兵。
楚先生从外面走入,见状一叹,婉言劝道:「大人已不在佛门,何苦一直茹素?」
宋炽道:「习惯而已。」
楚先生无奈,知道他的性子,表面看着温和,实则主意比谁都大。他点到即止,见对方不听,转了话题:「那位姑娘的事,有些眉目了。大人所料不错,她果然不是别人派来的,只是倒霉正好撞上。」
「哦?」宋炽目光一动。
楚先生道:「那位姑娘不是小屋的主人。她们原本是主仆三人,一个奶娘,一个丫鬟,一个小姐,说是去投亲的。五天前经过这边时,丫鬟病了,就问人借了那间打猎用的小屋暂时住下,还请了附近村中的赤脚郎中开了几帖药。」
「丫鬟?」宋炽弯了弯唇。那小丫头的容貌气度样样不凡,便是在水中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也气度不凡,一看便知受过极好的教养。现在跟他说,她只是个丫鬟?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先生自然也看得出其中的蹊跷:「学生去找了那个赤脚郎中,他检查了药渣,脸都白了,说药方虽是他开的,里面却绝没有那害人的东西。曼陀罗应该是那两个恶奴所下。
「那两个恶奴着实心狠手辣。那姑娘也可怜,中了曼陀罗之毒,除了身上穿的戴的,路引和其余衣物也都被拿走了。若不是大人正好路过,只怕她早已丢了性命。」
宋炽沉吟,习惯性地去摸腕上的佛珠,却摸了个空。他回过神来:「那两个恶奴去了哪里,可有消息?」
楚先生道:「平安已安排人沿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一路追查。只是人海茫茫,又不知对方姓名来历,去向哪里,找到的希望不大。」
宋炽微讶:「那小姑娘不是醒了吗?」问一问小姑娘,应该能猜出她们会去哪里吧?
楚先生露出同情之色:「出了点状况。」
宋炽抬眸看向他。
楚先生道:「醒是醒了,但曼陀罗的毒性太过霸道,她又高烧了许久,醒来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更记不得自己的身份来历。」
宋炽垂眸:「倒是遂了两个恶奴的愿。」站起身道,「走,去同安堂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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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大人的春天 卷一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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