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炽也不嫌弃她身上湿湿的,见她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解下身上的斗篷将她一裹,伸手扶了她一把。
月光被他清瘦挺拔的身影遮挡住,他掌心的温度隔着斗篷传来,熟悉的淡淡檀香味萦绕鼻端。那是她曾经最为怀恋,也是最不该依恋的味道。
初妍挣扎着试图抽离手臂,发现抽不开后开始推他。
然而她病得厉害,手上根本没有力气,说是推他,除了在他衣襟留下几点湿痕,力道连挠痒痒都不如。
宋炽由着她折腾,低头看她,神情不解:「小姑娘,我得罪过你?」
初妍不回答他,低呼道:「放开我!」
月光下,她小脸通红,眼角潮湿,声音因病弱嘶哑绵软得可怜,尾音颤抖,倒像是在软声哀求,分外勾人。
真真是个尤物!
宋炽目光微动。他带来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宋炽没有再追问,神情温煦如故,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怜惜道:「烧得厉害,难怪站不稳。」将她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些,隔着斗篷攥住她臂,拖着她往不远处的小屋而去,随口吩咐道,「这里李虎带人善后。」
身后有人恭声应下。
初妍被他扯得跌跌撞撞的,脚上不知何时丢了一只绣鞋,一脚深一脚浅的,差点跌倒。宋炽皱了皱眉,脚步一顿,抱歉道:「失礼了」,轻轻巧巧地抱起了她。
初妍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推他。宋炽扫了她一眼,黑眸温柔,笑容安抚:「别闹,你病了,需要去看大夫。」
声音温柔如三月春风。
初妍怔怔地看向他,心生恍惚,自从母亲出事,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他这样带着柔意的笑容。
是呀,现在是在梦里,他还没有变成后来面目全非的模样。
是在梦里啊。
她僵硬的身子一点点放松下来,望着他,泪水渐渐又蓄满眼眶。如果这个梦永不醒来该多好,他们可以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光。
「阿兄,」她轻唤,声音低若蚊蝇,「不要送我进宫好不好?」
宋炽正腾出一只手掀开门帘,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闭上眼,泪珠从眼角滴落,唇边却渐渐漾出一丝自嘲的笑来:「有没有吃的?我饿。」
寒风从破窗呼呼灌入,吹动桌上灯火乱晃。
初妍裹紧斗篷,靠坐在床头,昏昏沉沉中忽然觉得有人在推她。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对上了宋炽黑而亮的眼眸。
她迷迷糊糊地叫了声「阿兄」,抬手覆在面上,难受地道,「我身上好热。」
宋炽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眉头微皱,见她眼睛半闭不闭的,又要睡过去,开口问道:「你的换洗衣服在哪里?」
初妍雾蒙蒙的桃花眼从指缝中露出,愣愣地看向他。
一副没清醒的模样。
宋炽温言又问了一遍:「你的换洗衣服在哪里?我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你的衣物。」
初妍道:「我不知道。」
宋炽问她:「你既然住在这里,怎么会一件衣物都找不到?」
对啊,为什么?初妍脑袋疼得厉害,晕晕乎乎的,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明白,呆呆地看着宋炽:「为什么?」她纠结地揉着脑袋,红红的眼睛看向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红蓼,常妈妈……」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痛苦地按紧了眉心。
宋炽见她烧得糊里糊涂的,默了默,放柔声音:「无妨,你病着呢,想不起来就休要再想了。」他拉开她按着眉心的手,从旁边捞起一块用凉水浸过的帕子,覆在她的额上,又将一堆衣物丢在她脚边,说了声:「先将就换上吧。」转身走了出去。
额头的凉意让初妍清醒了几分,她勉强坐直身体,拿起脚边的衣物。
是宋炽的衣服,她一眼就能看出。雪白的松江细棉布毛边中衣,灰扑扑的细葛布外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下摆几乎到膝。这是宋炽贴身的衣物。初妍心中窘迫,却没有别的选择。
再难堪也总比没得穿好。就是还觉得冷,又冷又饿。薄薄的中衣和细葛布袍子丝毫抵御不住早春的料峭。
初妍重新将斗篷裹上。斗篷内衬是皮毛,不易沾水,用帕子擦一下就干了。否则,这么冷的的天,她只有选择把被子裹身上御寒了。
做完这一切,她几尽虚脱,正打不定主意,该躺下还是讨杯热水安抚空落落的肚子,敲门声响起。
她忙将换下的内衣团成一团,藏了起来,这才说了声「进来」。
门帘掀起,人未至,一阵香味先飘了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短衣打扮的少年端着一个托盘走入。
是宋炽的长随平安,性情最为活泼。
平安一眼就看到了无力地倚在榻边的初妍,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小姑娘生得是真好,纵然面带病容,形容狼狈,从骨子里透出来妍媚之姿却未损半分。
他不敢多看,垂下头,脸上带出三分笑,恭敬地道:「姑娘,小的捉了两条鱼,做了碗鱼汤,又从大人的干粮袋中匀了一张饼出来,姑娘休要嫌弃。」先前的香味正是从盛着鱼汤的碗中飘来的。
初妍愣了愣,才想起她先前为了搪塞宋炽随口说的「饿了」的话,没想到宋炽还真叫人准备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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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大人的春天 卷一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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