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我还是提不起劲:“嗯,是。”
周唯抖了抖肩:“那正好,你顺路把我送到宝安机场。”
他智商不好还是地理不好!福田离宝安少说也有两小时路程,这顺的哪门子路!
被他刚刚这么犀利打击,我真不愿给他当司机了,我说:“周总,实在不好意思,我等会要回去工厂….”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我帮你喊个的士之类的话,周唯盯着我的侧脸:“刘小姐,你身边有很多连样品都还没确认,就先预付全款的豪爽客户么?”
预感到周唯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勉强堆笑:“自然没有,周总的豪气,一般人很难比得上。还有周总的大度和善解人意,都是我需要学习的。”
周唯嗤笑一声:“切,还学习,这两字从你刘多安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嘴里面说出来,还真是诙谐。可惜我挺讨厌这种献丑式的幽默。”
满眼鄙夷,这丫瞅着我一阵,又说:“刘多安,估计你这会儿在心里面暗骂我是智障吧,你会暗骂这个男人到底是傻X还是脑抽,福田和宝安顺个屁的路,他真能扯。我没猜错吧。”
被这么直通通戳中内心所想,我尴尬横生梗在心口,静默小片刻才干巴巴的笑:“周总你是我的衣食父母呐,我哪敢这样。”
到了一眼手表,周唯正了正表带,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全然褪去,所有的轮廓里没有丁点情绪渲染:“以你敷衍的程度,看来我不配当你刘多安的衣食父母。你滚吧,我打的。”
他这样模棱两可不撂干脆话,让我有点慌。
毕竟宝路那笔货款,我已经挪给罗智中了。
后面周唯这丫要撤单,要求品尚退钱,我就算去买印钞机,也印不过来啊!
将万千愁绪深埋不露,我艰难赔个笑脸:“我哪能敷衍周总,周总能坐我的车,是我荣幸。我工厂有啥十万火急的事,都比不上周总重要。希望周总有怪莫怪….”
还挺爱打断我说话的,这不,周唯这丫变脸快过戏法,他咧嘴笑:“还真怪,我明明知道你这话假得很,听着倒是舒畅。”
约二十分钟之后,周唯这厮坐在副驾驶上,他拽过安全带系上:“车开稳一点,我要睡觉。”
我刚要嗯上一声,他已经闭上眼睛,侧过去以半个后脑勺对着我。
他的头型,长得挺好,头发也足够乌黑浓密,就像一片沃土上长成着的茂密森林。
以前,有好几次他洗完澡出来坐在我家沙发上,我都想伸手去摸一下,却终究是不敢。
思绪犹如浓彩淡墨泼洒成一片,我却是放慢了车速。
十点半出头,我刚把车停稳,周唯适时醒来,他随意搓了搓额头:“你在这里等。”
我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煎熬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周唯这丫总算重新跃入我的眼帘,连同撞进我视线的,还有个穿着白色裙子明媚皓齿的大美女。
与我目光触碰到一起,美女很是大方得体地笑,她主动伸出手来:“你好,我叫谢薇,谢谢的谢,蔷薇的薇,很高兴认识你。”
看她葱段般的手指,以及光滑得没有哪怕一丝茧子的指腹,我断定这姑娘应该是自小家境特好。再看她身上那几个价格不菲的饰物,我更能确定她是正儿八经的白富美。
对于这类命好的姑娘,我倒不羡慕她有数不清的名牌包包和穿不过来的漂亮衣服,反而我羡慕的点比较奇葩,我唯一羡慕的是,哪天她要是运气不好得了啥烧钱的大毛病,她的家人永远不会因为昂贵的医药费而干脆利落放弃她。
思潮奔涌着,我也客气递过手:“你好,叫我小刘就行。”
谢薇浅笑,嘴角弯成特好看的弧度:“刘小姐性格真好,可爱。”
这时,周唯却突兀杵过来,他用身体将我与谢薇阻隔开来,他背对着我,语气挺温柔的:“薇薇,你在飞机上没吃好吧。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用手将飘飘长发往后一拢,谢薇脸上春风般的笑容似乎永不打烊:“当然是小唯你带我去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完全把我当成空气,这两个站在一起分外相配的俊男美女扯来拉去的好几茬,最终确定去桂庙那边喝粥。
开车门,各种体贴安置谢薇坐好,周唯这丫没再坐副驾驶,他而是陪着谢薇坐后面。他们在后面聊得热火,时不时有笑声溢出来。
即使我全神贯注的开着车,在这么个狭窄的空间里,周唯说的任何一个字,仍然足够清晰落入我的耳朵。我由此可以判断,这个谢薇,对于他而言,跟给他剥提子的张晓媚,以及在金海滩会场给他剥橙的女人不一样。
于是,周唯与她之间的说笑,就像是一桶漏出来的油,朝着我这边漫过来,填堵在我的心口上,黏糊糊的质感让我闷得慌。
受够了这种滋味,我把油门踩得很快。
车行至勤学路中段,我正要顺拐到桂庙路口,谢薇忽然说:“小唯,你还记得海文花园那里有个叫旧时光的冰糕店吗?”
周唯答:“自然没忘,那里的芒果冰冰糕做得很正宗,以前我们每次去都要点的,跟加了鱿鱼碎的章鱼小丸子,绝配。”
谢薇抿嘴笑,语调里有淡淡俏皮:“嘿,在外三年,就光惦念着那口滋味儿了。”
嘴角里的笑意就像满出来的酒,周唯也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那么馋,怎么不给我说。给我说,我打飞的给你送过去。”
身体往前倾了倾,周唯为了哄得美人一笑,开始对我发号施令:“把车调头,去海文花园西南2门。”
在车视镜里与我眼神对视几秒,谢薇又朝窗外看了看:“小唯,别啊,这都走到勤学路了,再去海文花园,光走环线调头就得花不少时间。这么晚了,刘小姐开夜车挺累的。”
看吧,这就是素质。
不管谢薇这话到底是真心为我着想,还是怕我这电灯胆一直亮着影响她和周唯尽情叙旧,但她好歹说了人话。
但周唯这丫压根就不是人,他自然没法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
若有所思十来秒,他搓着额头:“开车确实是调头麻烦,但走路的话,走三百来米过天桥,还是挺近的,走十来分钟也能到。这样吧,刘多安你把车停这边,走路去买。”
说完,周唯还煞有其事递了一张百元大钞过来。
麻痹,老娘给他当司机就够够的了,现在他还要我去做外卖小妹!我去他大爷的,想献殷勤干嘛不自己去!
我强行压莫名高窜的怒火接过钱:“好的,我去找找。”
重重往地面上跺脚,我打定主意,我等会就故意装作没找着地,在那边不断溜圈圈拖时间,让这个傻X男在这边伸长脖子等,我就要看看他好不好意思让他身边的美女陪着他傻等!
可我还没跨出脚,周唯这厮也滚下车来,他扶着车门:“薇薇,我忽然想起那家店做大了,菜单也换了几茬了,就单单一个芒果冰冰糕,就有十几种花样,还有那个章鱼小丸子也是。还是我去给你买。你坐了那么久飞机累,在车上歇着。”
至少表面上是个挺爱笑的姑娘儿,谢薇的嘴角咧着能装进一桶风:“那好,那我等吃。”
而我一听这对话,我赶紧把钱往回递:“那周总,钱还你….”
简直踏马的不去当京剧变脸演员就是浪费人才,刚刚还一副春风盈盈样的男人,顷刻横眉竖眼的瞪我一眼:“周什么周总什么总,你以为我去了你不用去?你跟着过来提东西!”
要不是拿了他63万,并且把这钱花得只剩下几万块了,我真想一脚踹过去顺便扔一句,滚你大爷的要献殷勤自己献去,别踏马拽着老娘当狗腿子!
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在我这里,更是身心俱惫。
跟在周唯的身后,我不断踩着他的影子,并不止一次在心里面自我安慰他拽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给我踩在脚下。
这样踩踏一路,总算来到了店里。
收敛起时不时跳窜出来的吊儿郎当的傻X气质,周唯拿着餐单很认真地看,还极其细心问询确定了才下单。
还真没给我客气,等东西装好,他斜我一眼:“拎着。”
如果就两盒冰糕儿,再加几颗小丸子,我拿着肯定会健步如飞,但周唯他有病,他踏马的那么认真细心看完问完,然后他把餐单上所有各式的冰糕,都全点了个遍!
我一手一袋的从店里出来走没两步路,手就被勒了几圈深痕。
痛倒是会痛,但我没公主的命,自然也没公主的病,咬咬牙,我将东西再往上点,这样可以减轻点负担。
但我刚刚竖起胳膊,周唯这厮突兀将东西全抢了过去:“拎个东西都拎不好,还能指望你干嘛。这些都是我家薇薇爱吃的,别让你那小样给弄洒了。”
我的两只手徒然变空,连同变得空荡荡的,还有我的心。
而我该庆幸,周唯将我刺得七零八落后不再理会我,这样走在他后面的我,才能将自己的落寞好生安放。
重回到车上,我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再透过车视镜窥探与谢薇聊天的周唯,用的是哪种表情,我也告诫自己别听周唯对谢薇软绵绵的体贴。
终于到达地点。
下车后,周唯连句谢的话都没有,他拍上车门,给我说:“明天我会签样给你。”
在不超速的范围内,我以最快速度回到家里,拿衣服进浴室,站在花洒下我开的冷水,迎头而下。
我以为我还能像往常那般,冷水激面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这次冷水的功效竟是失灵,我躺回到床上,脑门就像打开的投影仪,今晚发生过的所有场景浮光掠影层层叠叠,我后面还自行想象周唯和谢薇吃完粥会去哪里,会去做什么。就这样,我失眠到凌晨,天快亮时才睡着。
没工作日还能白天睡大觉的命,我还是按点爬起来回公司,潦草吃点早餐还是得强打精神,给前阵子暂停订单的几个客户打电话。
所幸,除了飞帆泰那边没联系上,其他几个客户虽有敷衍的成分,但他们至少还是没把话全说死,我乐观点也可以认为还有转机。
下午两点多,我收到宝路用顺丰送过来的样品通过式样书以及订货合同,我将这些交给马小妍,又是循例叮嘱一番,随即拎着卡片出去华强北那边晃荡。
虽说华强北那边大多数有公司作为后台支撑的档口,都有纸箱需求,但现在是市场经济,每天穿梭在华强北派名片的人就像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
可现在那几个大客户,后面是个啥样情况谁也不知道,我总不能做完宝路这一单,就等着给车间放假吧。所以还是得跑。
然而,跑了也瞎跑。两个小时下来,我碰一鼻子的灰。
多少有些失落,我在赛格广场这边小店买了一瓶矿泉水,正要拧开,我手机响了。
瞅着屏幕上跳跃着串陌生数字,我以为我刚刚派出去的卡片起作用了,我赶紧先把水往前一放,接了起来。
是个浑厚的男中音:“小刘啊,忙着呢?”
被这陌生嗓音混搭着的熟络语气弄得一头雾水,我怕是哪个打过交道却被我忘记的客户,我赶紧的胡诌着攀关系:“不忙不忙。大哥,我最近换手机了,手机号来不及存,我听大哥的声音老熟悉了,但就是想不起是谁,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那头笑:“哎哟妈呀,你这妹子嘴可真够劲的甜。我,飞帆泰的陈国全,妹子来印象了没。”
哇靠,幸亏劳资刚刚醒目啊!
这个陈国全,是飞帆泰的老板。
在前阵子停我订单的众多公司里,飞帆泰算是公司规模最大,订单也最稳定的一个。纸盒应该算是飞帆泰很边缘的辅料,这几年合作以来,我都是跟飞帆泰的采购沟通,从来没有机会跟陈国全碰上面。
现在他忽然主动给我打来,我受宠若惊的同时都惴惴不安:“原来是陈总,瞧我这失礼的。陈总找我,是有啥事需要我改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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