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二嫁相府 第2章 再遇

  不论宋嫣再怎么祈祷,皇后寿宴还是如期而至。
  彼时,翠屏正替她挽着发髻,望着镜子里那张虽稚嫩却已然能看出几分娇艳明媚的脸庞,她不由得撇起眉头,心头细细盘算着,若是......
  “翠屏,你说,二哥若是要给我指亲,他会选什么人呢?”
  翠屏停下翻飞的手指笑道:”且不说公主您还未及笈呢,就是您已到婚龄,皇上也未必舍得就这么把您嫁出去。”
  “哎呀,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最好的人选是谁?”她有些不耐。
  “那自然是徐相爷啦,”她停顿一会儿又补充道:”相爷他宸宁之貌宛若天人,况而年纪轻轻就已位极人臣,还对皇上忠心耿耿,实乃驸马的不二人选!”
  唉。
  连她个小丫鬟都这么想,就更不必说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皇兄了。
  可忠心耿耿一说与他徐亦洲何干?莫要教人笑掉大牙才是。
  晚间。
  富丽堂皇的宫殿上,彩绘四龙莲花陶灯里烛火跳跃,三三两两的宫人手执寿桃盘俯首站在大殿两侧,那燃着龟甲香的金珐琅九桃小熏炉乖巧的站立在各个案桌之上,外面虽是寒风肆虐,殿里却不受干扰的祥和热闹。
  此情此景,宋嫣无心享受,只盼那人身染重病来不了才好。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她落座不久,那人身着素色羔袍缓步而来。外头风露重,他却是不受半分影响,端的是那副谪仙模样,连发丝都整整齐齐,宛若画中人。
  皇帝见他进来十分欣喜,免了他的礼,笑着打趣道:“爱卿今日竟是来了,我只道你今年又是‘闭关修行’呢?”
  “皇上恕罪,去年臣确是偶感风寒,咳嗽不止,不想拖着一副病躯坏了气氛。”
  “好好好,爱卿快快入座,宴席就要开始了。”旁人早已对皇帝这副纵容模样见怪不怪了,丞相位高权重,又是皇帝的智囊先生,自打皇帝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跟在皇帝身旁充当左膀右臂,为皇帝出谋划策,功劳巨大。
  世人皆言,皇帝空有帝王心,却无帝王能。
  皇兄端得是贤良清正,一派明君,却没有强硬的帝王才能,若是没有徐亦洲,他确实是坐不稳这帝王之位,宋嫣心里明白。可是--她有些苦恼的想,徐亦洲既已心怀歹念,便不再是他的肱股之臣了啊......
  思及此--
  “皇嫂,蕤儿祝您福比海深,事事顺遂。”
  丝竹管弦之乐如潺潺流水,舞女曼妙的身姿翩若游鸿,烛光闪耀如璀璨星辰。可比此景此情更吸引人的却是那手执酒杯笑吟吟祝寿的豆蔻少女。
  皇后桃李之年,不少朝臣前来都携亲带子。宋嫣冰肌玉肤,笑起来更是百媚横生,美目流转,几个王公贵族的子弟便有些按耐不住。其中一人举起酒杯,笑吟吟的望着宋嫣,道:“早就听闻长公主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宋嫣不认得他,但还是出于礼貌道了声谢,笑着回敬了他一杯。
  皇后淡笑着嗔骂了那人一声,“你这登徒子,莫要唐突了佳人,”说着又侧头看她,笑着说道:“蕤儿莫怕,这是我兄长的嫡子,名唤蒋成。”
  原来是国舅之子
  她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前世在她嫁给徐亦洲之前,许是听闻她好茶,曾收到过他命人送来上好的的前朝玉壶,不过她当时一心一意全扑在那人身上,那还注意得到旁的人。
  如今看来,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明明有这么多的大好青年等着她挑选,她却偏偏爱上了个不爱自己的人,到头来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若本宫记得没错,长公主今年就要及笄了吧?”说话的女人着水色翠烟衫,绾九鬟仙髻,面若含春,眉目如画,正是上一世在猎场强行拉着她观赛,导致她对徐亦洲一见倾心的宠妃媛昭仪。
  一想起这个宋嫣对她就没什么好印象,因此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媛昭仪却像是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听到她的回答还兴致十足开始拉郎配。皇后心底知晓自己侄儿仰慕宋嫣已久,因此亦是默认了媛昭仪的行为。
  这时,有个人坐不住了。
  皇帝黑着脸咳了两声,众人立马噤声。
  “在皇后的寿宴上,就不要讨论这些了。”这可不行,照这样下去,蕤儿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啊,他可是一心想着等宋嫣及笄了便指婚给徐亦洲的。
  在皇帝心中,一边是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疼爱的妹妹,一边是他视若手足的好兄弟,两人是十足十的般配。
  未几,为缓和略显紧张的氛围,嫔妃亲臣们都开始向皇后祝敬辞。
  宋嫣最先,故而过了没一会她觉得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从侧门溜了出去,连丫鬟也不让跟,一个人提着宫灯迈向西直门。结果走了还没两步,她恍惚的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迷路了。
  她试着往回走,可惜夜幕深重,早已分不清那是哪儿了。宋嫣不免有些怕,早些时候就听说深宫里经常死人,因此怨气深重,一到夜间,便有不少冤魂四处游荡。
  她攥紧衣袖,纤瘦的身子瑟瑟发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恨自己怎的如此愚笨,不认得路也不晓得带个丫鬟出来。
  不远处传来腾腾的脚步声,宋嫣霎时浑身冷汗阵阵。
  “是何人在哪儿?”她颤声道。
  那人不作答,愈发的逼近。
  她真想尖叫,壮胆子似的挥舞着手里的宫灯,”是人是鬼你且应个声儿啊!”
  那人五官立体的面容逐渐清晰,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微臣-当然是人了。”
  宋嫣紧悬的心就此松懈下来,刚松了口气,脑子嗡的一声,懊恼起自己的愚钝健忘,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前世骗了自己感情还害得自己惨死的人,她刚刚是怎么想的,居然还会觉得他让人安心?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便如同淬了冰,道:“原来是徐相爷,您不说话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人在哪儿呢。”
  徐亦洲听出她语气里的敌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臣以前,可是开罪过殿下?”
  “哼,哪儿能呢?本公主可没那本事跟您有什么纠葛,更何谈得罪之说?”
  这一回他要是再听不出她的敌意就真的是傻子了。
  徐亦洲沉默,宋嫣也不再说话。可没过多久她实在有些受不住这天气,却又拉不下脸去求那人,便赌气似的别别扭扭的跺了两脚,有些气恼这人的榆木脑袋,难道看不出她穿的少很冷么?
  徐亦洲偏头看她,昏暗的灯光和柔和的月光缠绵交融,那暧昧的柔光下,仅着罗裙薄衫的少女轻咬樱唇,曼妙的身子被冻的哆哆嗦嗦,眼睛一眨一眨地仿佛要落下泪来。心头一动,他伸手解开了自己的羔袍,上前两步披在她身上。
  “殿下要是冷的话,就回去吧。”
  废话,她要是认得路还会跟他在这儿耗着?
  宋嫣倔强的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道出了真相,“那什么,本公主,本公主没来过此地,不晓得回去的路在哪里。”
  徐亦洲嗤笑一声,在自己成长的地方迷路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他倒是头一回见。
  “既是如此,那就请殿下允许臣给您带路--”他调笑她还不如他个外臣。
  宋嫣气急,却又怕得罪他没人带自己离开此地,于是便在心里给他又记上一笔,想着来日再细细算账。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相顾无言,回到长乐殿已近戌时,宋嫣也没道谢,更不去看那人一眼,将宫灯塞进殿前的掌灯宫人手里就一路小跑进了大殿。
  等到她坐到琉璃塌上喝起热茶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将徐亦洲的衣袍脱了还他。
  宋嫣是个念旧的人。
  她记得前世里徐亦洲虽说是最后薄情寡义害死了她,但平时对她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当然,这里面究竟掺杂了多少做戏的成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当时自己真是爱惨了他,以至于临了临了还留着那份执念,带着这份恨意重生了。
  翠屏进来时身后跟着两个抬着三足炉的内监。
  已是三月中旬,虽说这日头还是略显寒凉,倒也不至于到要烤火的程度,于是她自己琢磨着就让内监将那火炉放在离宋嫣一丈远的窗沿边。
  “诶--你放那远作甚么。”宋嫣不解的看她一眼。
  “公主,这都快入春了,您仔细上火,还是放这儿吧。”
  宋嫣摆摆头,道:“我不是用来烤火的,你且将那羔袍拿与我。”
  翠屏一怔,又像是才想起来般拍拍自己的脑袋瓜,聘聘婷婷的走到侧室去拿那被宋嫣搁置了一周有余的衣服。宋嫣望着她娇柔的背影,蓦的想起前世她悲惨的结局。
  打小翠屏就跟着她,她上头除了几个兄长外再没别的姐妹,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拿翠屏当姐姐看待,她实在不想她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
  待翠屏拿着羔袍进屋来,就看到自己主子一脸严肃凝重的看着自己,记忆中上次她这么瞧着自己,还是在五年前她不慎打碎了太后送她的玉镯子。
  于是她犹疑着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翠屏,你今年就十八了吧?有没有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
  被问的人立刻掉起了金豆子,抽抽噎噎的问道:”公主,奴婢是做了什么让您觉得不开心了吗?您别不要奴婢,奴婢知错了。”
  宋嫣扶起还在抽搭的人,笑的俏丽娇媚,“你哭个什么劲儿啊,我也就是问问,既然你没那个意思就算了呗,我可舍不得把你送走,”说着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
  “真的吗?”那双清丽的眸子里头还盛着盈盈水光,看的宋嫣心头一凛。
  唉,罢了罢了。
  “本公主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么?”
  闻言翠屏嗤的一笑,掬着身子道:“谢殿下恩典。”
  她打着哈欠摆摆手,道:“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子。”
  “是。”
  心里装满了心事,怎得也无法安然入睡,宋嫣辗转反侧的来了几回,最终还是下了床。
  “唉--”她独自坐到案几后支着脑袋苦苦思索。
  既是如此,只要她不嫁给徐亦洲就没事了吧?
  宋嫣最终还是没有烧掉那件羔袍。
  真不是她舍不得,实在是因为……形势所逼。
  就在她睡意昏沉正准备再次上榻小憩之际,内监通报徐亦洲来了。宋嫣慌得随便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便将那端放在明面儿上的衣服塞了进去,然后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道“那就请徐相爷进来吧。”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沿飘进来,宋嫣打了个哆嗦,刚好就被那进来的人瞧见了去。
  那人瞥眉打量她两眼,那眼神夹杂着莫名的情绪,看得宋嫣又是一个哆嗦,她羞得满面红云,故作姿态的将眼神直往窗外瞟。
  徐亦洲大概是误解了她的意思,给她行了个礼便徐徐走向窗边合上了窗。
  宋嫣愕然。
  “徐相是找本公主有什么事吗?”她盼着他早点走,她可不想再跟这人有什么纠缠。
  “殿下您还是很冷吗?”徐亦洲不答反问。
  “并无,徐相你为何如此问?”
  “无事,”他声音寡淡,“只是看您一直在抖,仿若十分害怕的样子。”
  宋嫣裹紧身上的披风,脚步轻易不敢挪动,生怕露出了他的一角羔袍,扯着笑:“徐相看错了。”
  “哦?”他嗤的一声,靠近宋嫣几步,吓得她松开抵住羔袍的玉足,往后急退。徐亦洲眼神幽深,呼吸浅淡的扑打在她的脸上,那薄薄的两片粉色唇瓣一张一合,清冽低沉的男声传入她耳廓,惊的宋嫣小脸戛白。
  “微臣,告退。”他揖手退后,又突然抬眼看着她,嘴角一抹高深莫测的诡笑。
  宋嫣心跳扑通扑通,小脸惨白,直到他走后半刻还未完全缓过来。翠屏见状泫然欲泣,以为那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对自家公主做了什么,嚷嚷着要向皇帝告状。
  “翠屏--我没事,就是有点冷,你去帮我烧两个汤婆子过来。”
  翠屏不大相信,走过来摸了摸她的手 ,结果发现果真温度骇人,一边念叨着是不是该张罗着给她将养将养身子怎的如此畏寒一边疾步走开了。
  她怔怔的想起那人的话,玩味讽刺的声音犹在耳边,“您,是不是很怕臣?还有,”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您打算何时将臣的东西还给臣?”
  宋嫣甩甩脑袋,不作多想,用力将案几下的羔袍拽了出来,赌气似的扔到地上。
  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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