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日城市里的喧嚣慢慢归于平静，寂静的保护色为这座城市里的肮脏做着无声的掩护。
　　南城警局看守所。
　　一人不耐烦地剔着牙，满脸不耐烦，“快点儿，就十五分钟，上面重视，这点子时间都是我豁了命给你们争取的。”
　　那语气里的恩施，像是他做了什么丰功伟绩一样。
　　顾笙笙不懂这些，孙浩楠却直接不声不响的递了个信封过去。
　　顾笙笙这才恍然大悟，这人也不过是说得好听。
　　到了审讯室，顾红已经端坐在里面，不过短短数日，她那掩藏不住的疲累一下子全部写在了脸上，眼角的细纹越加深沉。
　　不变的，是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泄露于眼底的阴翳。
　　孙浩楠将他的想法说得一清二楚，顾笙笙喉口发涩，低垂着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顾红双手扣在特制椅子上的手铐里，闻言，眯着双眼看了看孙浩楠，“如果这样做，你有几成把握保住顾氏？”
　　这是她一生的心血……
　　孙浩楠脊背挺直，语气寡淡，“六成。”
　　顾红了然的点了点头，一个企业，没了名声，就相当于没了招牌。
　　现在……
　　“好，你先出去，笙笙我有话和你说。”
　　时间紧迫，根本没有给她思索这其中那些显而易见的弊端。
　　几乎是顾红话音刚落，孙浩楠随即转身离开，正是他这幅言听计从的模样，大大地降低了顾红对他的戒备。
　　顾红放软了声音，“笙笙。”
　　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未有半分变化，声音哽咽，“妈妈。”
　　喉口处的灼热感，好像吞了一块烧红的铁不上不下。
　　豆大的泪滴簌簌的往下落，砸在深色的衣服上，骤然消失不见。
　　看她这样，顾红神色复杂，“你要记住，出去之后，没有人可以依靠，你要靠自己，当年的是顾柒月记恨着我，但是你不一样，你从前就做的很好，放低姿态，这样才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你才能找到将别人一击毙命的机会，知道吗？”
　　两人有些距离，顾笙笙猛地抬头，“妈妈，我不想的……可是吴远之也不肯替你辩护，南城的律师我找遍了，我想出去，可是孙浩楠他……”
　　“笙笙。”几乎是咬着牙打断了她的话，“男人可以靠一时，但是你靠不住一辈子，你爸就是最好的例子，孙浩楠跟了我很多年，出去之后，你听他的便是，以后……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来了。”
　　哐——
　　门被大力地敲了两下，这是时间到了。
　　顾笙笙慌乱无错的看了眼门口，又转过眸子看了看顾红，“妈妈……”
　　“走吧。”别开脸，顾红声音低沉。
　　彼时，她并不知道，顾氏很快就换了另一番天地。
　　从警局出来的路上，顾笙笙靠在车背上，看着不断后退的灯光霓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过着这几日的情景。
　　“明日顾董案子将进行最后的审理，后日我会召开记者发布会，需要顾总你出席致歉，到时候自会有另一番说辞。”
　　良久，顾笙笙才听到她自己应声，有些虚无缥缈，“好。”
　　翌日清晨，顾柒月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滚落在地！
　　扶着腰龇牙咧嘴的坐起了身，炸了毛的头发与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相去不远。
　　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己可爱的小卧室，暗自腹诽。
　　都拆完线了，养着不宜大动就是，我家是适合养伤的风水宝地吧？让你这么赖着不走。
　　扒拉扒拉了头发，朝着洗手间走去。
　　洗漱完毕，抻了个懒腰，这叫一个腰酸背痛。
　　拉开窗帘，阳光倾斜，南城一个月，几乎有大半个月都是这样的好日子。
　　“你做什么？”
　　身后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倏然响起，背对着邵景和，顾柒月翻了一个白眼，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看着唇形。
　　嗯……
　　是“你管我”
　　“我今天要去法院，做最后的结果审定了，你……你今日还要去医院复查吗？”
　　邵景和勾起的嘴角一僵，原本的好心情尽数耗尽。
　　这女人，转弯抹角的让他走？
　　邵景和冷哼了一声，直言不讳，“不去了，伤好了。”
　　眨巴眨巴沁润着水雾的眸子，顾柒月陷入了深思，所以这是赖上我了？碰瓷儿？
　　理不直气也壮的邵景和就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任由她打量，两人撞在空中的火花崩裂。
　　良久，还是顾柒月率先败下阵来。
　　算了，住就住吧，打又打不过……骂……算了，不敢骂……
　　掏出手机，打开某宝，她想买一张床……
　　法院门口，人声鼎沸，顾柒月作为这次爆发的金牌律师，已经直逼律师界一线大佬的地位。
　　然而更重要的是，她才不过二十五岁，正是大好时光。
　　待到法官宣判五年有期徒刑之时，顾柒月缓缓松了一口气，偏过头，恰好对上顾红深不见底的目光，一如当年，她父母葬礼之上，顾红讥诮和那犀利的言语。
　　勾了勾唇角，明明爷爷奶奶那样傲骨轻风的人，为何会养出来这样的女儿……
　　转身离开，彼时顾红在看押人员的押送下，声嘶力竭的喊道，“顾柒月，我会回来的。”
　　她连脚步都未曾顿过，一出法院的大门，就见邵景和站在石阶下面，墨色晕染，双手插兜，早早地换上了T恤，微风躁动，刚刚眼前那让她腥目血红的画面也渐渐消失了，天地间万籁俱寂，眼中只余他一人。
　　良久，她听到他说，“顾柒月，我要吃糖醋排骨。”
　　顾红判刑第二天，顾笙笙按照原来的计划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涨红着脸，面对着闪光灯，和一句又一句一针见血的言辞，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言语可以化作利剑，恶毒如斯。
　　磕磕绊绊的说完了孙浩楠准备给她的稿子，安静地坐在那里，泫然欲泣，她习惯了。
　　她也知晓，眼泪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
　　可是接下来孙浩楠的话，却让她全然忘记了反应。
　　“各位媒体朋友，顾氏如今股票大跌，未来我作为主要负责人，一定不会要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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