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一出声,倪夙潮立到肯定她就是刘蔚云。
「姑娘不会不认得我吧?几个时辰前,你我才隔着帘子会过呢,难道你这么快就忘 了?」倪夙潮步步进逼,踏得脚下的乱草窸窣作响。而此刻他的心情像是发现了举世无 双的珍宝,兴奋莫名。
「你……你是倪公子?!」小莫道下看清来人容貌,意识到衣衫不整,又羞又惊, 忙将松散开来的衣襟扣好,汗水涔涔而下,心中奇怪对方如何认出她。
还好通红的脸颊被不怎么明亮的月光吸去,掩蓋住她面色的潮红,武裝了她的勇气。
「你的声音听过一次便永生难忘,只要你再度开口,我就有把握可以认出你来。」 他看出她的疑惑主动回答,还在心里加上一句:见过你一面更是印象深刻,至死方休… …
「你的记性还其不错,可惜我就得花好半天的工夫仔细再想想,才能记起你是谁。真 是对不起了,请原谅我不怎么高明的记性。」小莫故意说道。
这么说话是很失礼的,有谁会高兴别人认不出自己还这样惺惺作态的道歉,道分明 是故意激怒对方。小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向知书达礼的她,今天居然讲话这么不 客气,她下意识想到,也许是因为对方刚才督经看到她那么无助的模样,和狼狈不整的 衣衫,让她觉得又愤怒又羞愧,好像有了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上,所以才会这么挂制不住 自己。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生气。刘姑娘你这两个月来,不知接见了多少王孙公子,听 了多少男人的声音,区区在下的声音又不是天籟,长的也不是賽潘安,你会忘记我当然 不奇怪了。」倪夙潮不慍不火地回话,看不出一丝怒气,可是语气就像是小莫已经跟许 多男人上过床一样,酸溜溜的。
小莫哪会听不出他话中嘲讽之意?她仔细看看倪夙潮的脸,长相与潘安其实相去不 远,声音也是温和好听的中音,绝对看了一眼就令人难以忘怀,可是她偏偏说出了违背 良心的话。这个男人有一股合她说不出的复杂情错,使她对他充满戒心。
「是啊,见识过不少的男人,我实在很难对任何一个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倪公子你 千万不要难过喔。」小莫摆出一副很抱歉的样子,可恶的令倪夙潮气结。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难过。不过刚才倒是看到你很难过的样子,竟然还要上吊自 杀,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倪夙潮跟她谈论了一阵子,知道她不是性好逃避的女子 ,可能不是想死,应该是自已误会了。舌剑唇枪之际,一宜落居下风的他就把这事搬了 出来,他知道这样高傚的女子是不喜欢被瞧见自己软弱模样的。
果然,这话一说出,小莫脸色立刻大变。她痛恨他看出她的软弱,竟然还拿这件事 来嘲笑她,心中怒火熊熊,用肃杀的声音道!
「我不是寻死,只不过想爬上树看看罢了,我常常这么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快 把腰带还我!」小莫一把抢回腰带,转身整理衣衫。小莫抵死不肯承认,更不想解释她 刚才为什么流泪。
用腰带爬树?倪夙潮还真想亲眼看看怎么爬。他好笑的看着她的修长纤瘦的背影, 心里波涛洶湧,为了能见到她而高兴万分。这个闻名天下的江南第一才女,还真是处处 与众不同啊,他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方才有何伤心事呢?说出来在下或许可以帮个忙。」倪夙潮一改刚才嘲讽的态度 ,轻柔地道。他忘不了刚刚她落泪的样子,那令他心腸纠给,隐隐作痛。
「没什么事伤心,只不过我肚子饿了,厨房又没东西可吃,饿得受不了,才哭着到 处找吃的,你要想帮我,就请你给我两个饅头。」小莫胡说八道。公子给她的伤痛,她 不想再提,尤其是不想对这个倪夙潮提。
这……这分明是胡扯。倪夙潮忍笑:「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偏僻 的地方找吃的?」倪夙潮紧追不捨。他当然不相情这个歪理。
「肚子饿得迷了路,而且不晓得该选哪个男人,心烦不已,就莫名其妙跑到这了。 你呢?」小莫扬扬眉道。她全身警戒,全力掩蓋她到这个地方来的原因。
然后饿得想爬树?真是睁眼说瞎话,分明是想气他!倪夙潮哈哈笑了起来,也不拆 穿。
「睡不着,跑来晒月亮,因为不晓得是不是该加把劲让你选上而心烦!」他有样学 样。
好自负的男人啊!小莫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真有趣,将他剔除还真是小姐的損 失。
这一笑使得刚才瀰漫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綬和了下来,也让倪夙潮看得痴了。
「你以为加把劲就能被我选上?没这么便宜的事。」
「那么你说说有多贵呢?我看看身上银两够不够。」倪夙潮伸手摸出了一叠银票, 沾着口水数了起来。
「你这是想賄賂我?」小莫瞪着他,强忍笑意。
「不是!我只是想老婆想疯了。」倪夙潮塞回银票,灼热的目光黏上了她细致绝俗 的脸。
小莫见他紧盯着自己,脸微微一热。
「深夜有所不便,恕我告辞了。」她转身想走。现在寸发觉他们目前的情形要落在 别人的眼中,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我不相信你是严守礼教的女子。三从四德都被你拿来做文章了,还会在乎这点小 节?
更何況咱们心胸坦荡,没有什么好顾忌的。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单独会会江南第一 才女,我可不想白白放弃。」倪夙潮伸手挡住她,他下意识捨不得她走,希望能和她多 相处一刻是一刻。
小莫直觉这是个危险人物,他不但看到了她软弱的一面,也似乎看穿了她的个性。 这种令她不安的陌生感觉,还是生平头一回。
「彼此彼此啦。」她气定神闲地停下脚步,努力裝做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倪夙潮微微一笑,心想彼此应该都感觉到了他们两根本是同路人,天下还有比他们 更契合的一对吗?他打着如意算盘,娶她是娶定了。
「我想……请问,明日我有可能羸得这樁婚事吗?」倪夙潮俊脸微红,鼓起勇气问 道。
他极想知道她对他的观感,自己对她已是一见倾心,而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呢?
小莫一愣,心中扑通扑通跳。她些微感觉到对方的情意了,但此时她旧情刚逝没这 个心情,何況就算答应他,到暸洞房花烛夜;他就会发觉新娘不是自己了。于公于私, 她当然都不能答应。随即淡然笑道:「不可能。」
倪夙潮顿觉全身冰涼。她讨厌自己?难道这只是自己一廂情愿?他所感受到的心灵 契合的微妙,原来只是一时的错觉?
「为什么不是我?」他呆呆地问。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看得小莫也有些动容了。
你不能配小姐,天真烂漫的蔚云怎会是你的对手?要让你知道这一切是个骗局,你 又会怎么对待她?她在心中暗暗回答他。
随即心中有个小小声音问她:你怎知他们不配?该不会是你不想见他们成婚吧?
小莫甩掉这个想法。
「不要多问,总之我不会让你嬴。」她不能说出江南第一才女的秘密,不想解释她 百转千迴的心中动漾。
「你属意他吗?上官公子?」倪夙潮想起上官君驊这个强劲对手,妒意十足地问。 那个会打官腔的小子哪点比他好?他心中五味杂陈,完全忘了午间他还普经颇为欣赏上 官君驊。
「是。所以其的很抱歉。」小莫照实回答。她是属意上官君驊与小姐配成?对,而 不是她爱上上官君驊,可惜不能对他解释。
「我哪点不如他?」倪夙潮不甘心,一扫刚才温和态度,气愤的加大了声音。
「你……」小莫苦思藉口当儿,抬头望向远方,突然见到远处扬起火光,顿时愣住。
「糟了,是刘府方向!难道刘大人府邸山事了?」倪夙潮也注意到了。
两人拔腿奔回刘府。
★★★
他们呆呆地站在置身从熊熊烈火的刘府前。
火场一片混乱,整棟大宅院的东廂及西廂全都置身火海中。要命的是,东廂是主人 臥房,包括刘知府、刘少爷及小姐的房间皆在东廂;西廂则是客房,住了今日前来求亲 的三位名门公子。东、西廂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会全笼罩在火海中,小莫心急如焚 地望着东廂。
念及主人,小莫一咬牙,向东廂奔去。倪夙潮一惊,飞身在她冲人火海前截住了她。
「放开我!大人和少爷小姐都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们!」小莫哭喊。此时她根本不 顾暴露身分的危险。
「你疯了!这时冲进去,人没救到,你的命就先没了。」倪夙潮死命地拉住她。他 根本无暇注意她话中的漏洞。
小莫泪如雨下,倪夙潮只能轻声安慰。
家丁抢着泼上一桶又一桶的水,婢女在一旁频频拭泪,为未能即时逃生的亲人及主 子担心。
府衙的水龙隊此时赶到,火势仍然控制不住。大火燃烧了近两个时辰,直至天已大 白,方才因东、西廂已全烧为灰燼,渐渐熄灭。
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在火势平息后被府街差役找了出来,众家丁、婢女统统冲上前 去认尸,哭声不绝于耳。
当知府大人的尸体被确认出时,众人不禁嚎啕大哭。
小莫浑身一软,跌坐在地。浑浑噩噩地连后来她是怎么离开的,都不晓得。
★★★
知府大人府邸火災,死亡共计十一人。除了大人蒙难,其他十具尸体皆是下人,并 未找到刘家小姐及少爷尸体。连西廂的另两位客人也一併失踪。
这案件由府衙推事负责审理。推事吳大人在午时升堂问案,所有刘府中近百名下人 全跪在堂上,堂外也挤满春热闹的百姓。
小莫刚从悲伤中清醒。刘大人待她如父,今日命丧一场无名火,令她衰慟欲绝。小 姐少爷又下落不明,她只有寄望推事大人能查明起火原因,早日找到少爷、小姐。
倪夙潮默默的站在一旁(他的身分特殊,得以不必跪拜),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刘小姐。
从她刚才速路部走不好,一路要他攙扶的情況看来,恐怕是悲伤过度了。
刘知府是个清官,竟遭此噩运,真是造化弄人。他暗叹。
吳大人瀏覽过刘府生还者名单,问道:「管家执事刘毅何在?」
「小的在此。」
「起火时,你人在何处?」
「在东南苑房內。」
「东南苑是下人居所吗?」
「是的。」
「当时有无应在东南苑却不在的下人?」
所有男丁一时议论纷纷,东南苑并未遭火侵袭,所有东南苑下人都好端端的,大家 也都互相指证当时无人不在房內。
「死伤的十人,都是当日守夜的家丁。除了他们不在东南苑,其他的都在。」刘毅 回答。
「女婢居所由谁掌管?」
「是民妇。」女管家刘梅答。
「当时你在何处?」
「在西南苑,是女婢居所。」
「当时可有女婢不在西南苑?」
「启稟大人,该在的都在,只除了……」她眼望小莫,话却停顿了下来。
「谁?」吳大人不耐道。
「是小姐的帖身婢女,小莫姑娘。她一向与小姐形影不离,房间是在小姐隔壁,不 是西南苑。」刘梅对小莫的得寵始终耿耿于怀,一个婢女竟然进驻东廂,服色与小姐同 等,可恨!
吳大人看了看名单,道:「刘小莫何在?」
「民女在。」小莫应声。
倪夙潮大惊!她竟然不是刘蔚云?!可是,那天帘后的人明明是她啊!这是怎么一 回事?
「你当时人在何处?」吳大人对此女容色大为吃惊。没想到刘府中的区区丫鬟竟是 如此绝色!
小莫犹豫着。当持她和倪夙潮在一起,瓜田李下,说出来恐怕会被误会。
「快说!可在东廂中?」吳大人瞧见她脸色略变,怀疑她有问题。
「不!!不在东廂。」小莫自觉坦荡,不愿隐瞒:「在离刘府百丈之外的林內。」
此语一出,众人譁然。
「半夜三更,你跑到林內做什么?」
「民女遭少爷斥责,心中难过,所以跑到林內散心。」小莫也顾不得倪夙潮会知道 她的心事了。
「哦?那刘公子斥责你时,你人在何处?又为何会遭他斥责?」
「民女人在东廂少爷房內,因侍寢不力故遭斥责。」小莫咬牙道。今日她就算身败 名裂,也要让事情水落石出。
倪夙潮脑中轰然作响。没想到她不但是个婢女,而且还是刘公子的侍妾!
小莫的一番话令四周人交头接耳。
刘梅趁机道:「启稟大人,这个丫头仗着刘大人及刘小姐的寵爱,不但目中无人, 淫荡无耻,勾引刘公子不说,竟还夜半在府外游荡,败坏刘府门风。讯不定这场大火就 是她动的手脚。」刘梅职权是管理所有婢女,但小莫不归她管轄,且寵冠全府,她一直 看她不顺眼。
「住口!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吳大人斥道。
刘梅噤声。
但刘梅的话还是影响了他。他见小莫披头散发,虽然气度不凡,但操守恐怕有问题。
「启稟大人,既然民女当时人在府外,这场大火就不可能是小女子做的手脚。请大 人明察。」小莫并未被吓昏,理直气壯为自己辩解。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不在府內?」
「大人,当时在下与小莫姑娘在一起。」倪夙潮知道这样会让她的名节更坏,但为 了替她脱罪,也顾不得了。
一时间,众人「不要脸」、「荡妇」、「无耻」之细语传遍堂內外。
「倪公子所言当其?」倪夙潮有个贵妃姐姐,家世显赫,吳大人小心对待。
「是的,不过是林中巧遇。当时小莫姑娘哭的伤心,我还以为她要寻短,询问之际 ,惊见刘府大火,我们就急急赶回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略去当时一些会引起误会 的过程。
「大人,民女昨夜赶回府时,曾想冲入东廂救人,察觉刘府失火的东廂房有浓烈的 酒味,当时未及注意,如今细想,显然火势难以控制的原因,恐怕是四周围已先布洒了 酒。此案恐怕是人为纵火,请大人明察。」小莫将发现倾囊告之。
吳大人心思却已不在此案。
「嗯,那么刘小莫于此案无嫌疑。不过,穢乱刘府败坏门风之事,本府还要亲自查 证。」吳大人见小莫芙貌,意图染指,还想刁难。
倪夙潮见他找喳,正待发作。
「什么时候我刘府门风还得靠吳大人持正?」来人赫然是失踪半日的刘逸扬,他人 未到声先至,神态潇洒自若,吸引了众人目光。
「刘公子,您没事?下官很是担心哪!」吳大人见来者不善,赶紧起身巴结。
他就是刘公子?这是倪夙潮第一次见到他。眼望着玉树临风的刘逸扬,他心中颇不 是滋味,一想到小莫是属于这个男人的,他就要发狂。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刘逸扬给 他的第一印象好极了。
刘逸扬对来向他妹妹求亲的人一向没什么兴趣,又整天往家门外跑,所以倪夙潮如 今才见到他的面。
「我没事!当晚二更,斥走了小莫,我就到停春阁过夜,绮兰姑娘可为证。刚刚醒 来才知道府里出了事,你不会怀疑我放火烧自已屋子吧?」
四周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男人们私下羨慕不已,没想到他有了个绝色美妾伺候过, 竟然还跑到停春阁去捧花魁绮兰的场,真是好艳福、好本事啊!大家会意地邪笑。
倪夙潮为小莫抱不平。刘公子竟然这样待她,如此风流,难怪她昨晚会哭的这么伤 心。
小莫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难过,也许她真对少爷死心了吧。
「下官不敢。」吳大人应声回道。知府公子他可得罪不起。
「小莫是我的侍妾,侍寢是她的责任,何来败坏门风之说?其他人任你审问,小莫 我得带走。」刘逸扬摆明了为小莫撑腰。
小莫感激地望了刘逸扬一眼。她知道少爷肯说她是侍妾,全是为不让吳大人为难她 ,昨日对少爷的满腔忿很,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刘逸扬伸手扶起小莫。如此亲密举动让吳大人了解小莫的得寵,他识相的答应。
这一切全看在倪夙潮眼里。小莫含情的眼光,刘逸扬当众为她撑腰,亲密的举动, 在在说明了他们之间感情深厚,他只能叹相见恨晚了。
「至于火災起因,和我妹妹、上官公子、钟公子的下落,就有劳吳大人了。」刘逸 扬交代一阵,偕同小莫及刘府贵客倪夙潮扬长而去。
★★★
这樁刘府大火的案子,很快便被大家忽视;反倒刘知府府邸的风流韻事,却成了大 家注目的焦点,知府內苑的徘间首度披露,怎不令大家好奇?
刘小莫的绝色容颜与胆识才智,再加上与刘逸扬及倪夙潮之间的暧昧关系,不到三 日,已传遍整个苏州城。大家对这个刘府丫鬟、公子侍妾非常有兴趣,所有谈论焦点全 集中在她身上。
而刘小莫道三个字,也成了苏州城內家喻户晓的名字。人们给她的评价是两面的, 负面多于正面。
刘逸扬坐拥美妾,又寻花问柳的风流行径,让人暗羨他好本事。他对刘小莫的寵爱 引来了两种评价,一说这等賤婢不如早日休了,免得迟早戴绿帽;一说他疼爱小妾,当 众为她与推事大人翻脸,有情有义。
至于倪夙潮这个北方贵人,大家则好奇他与刘小莫的关系。原本是来向江南第一才 女刘蔚云提亲的,竟然与刘小姐的丫鬟有染,刘小姐又失了踪,这段婚事競賽大概要暂 时搁置了。
流言中的三个主角,自火災后便暂住城中的高昇客棧。高昇客棧是城中最高级的客 棧,但毕竟客棧但足是客棧,乃是非之地,流言因而更加炽烈了!
表面上看起来,三人都对流言不置可否,私底下却多少有些受影响。三人一直保持 微妙客气的态度,却是各怀心思。
小莫从不出现在饭馆,她的行纵只包括房间及东廂后花园。但从偶尔来服侍她的客 棧跑堂、杂役好奇的眼光中,她能了解自已目前是如何的声名狼藉。
刘逸扬包下了整个东廂及后花园,免得闲杂人等靠近小莫。他永远忘不了当他们出 现在客棧门口时,人们的眼光是如何看待小莫的。既然他已对外宣称小莫是他侍妾,他 就该好好保护她,对小莫究竟是寵爱还是责任,事到如今,他也分不清了。
倪夙潮知道小莫的身分后,就不敢与她走的太近。他一直想问小莫,为何当日考选 求婚者的人会是她,而不是真正的刘小姐。但再依小莫的才智见识看来,江南第一才女 很有可能是她,刘小姐有可能仅有虛名罢了。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他也不好过问刘 家的家务事。
不管刘蔚云是怎样的女人,如今他倒很慶幸自己没能贏得这门亲事。在他认识了刘 小莫之后,眼里便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小莫索服縞衣的出现在花园里,神色忧伤哀戚 。倪夙潮隔着窗子遥望着她,想过去安慰,奈何他再怎么不拘小节,也必须为她的名节 着想。況且要是让刘公子见到了,又会徒增不必要的烦恼。
午间,刘逸扬外出处理整顿刘府事务,小莫一如往常在房內用餐,倪夙潮一人在客 棧前厅用餐,听到了不少的闲言闲詻。
因为他是苏州城的生面孔,那些人不知他是何人,肆无忌憚地嚼起了舌根。
「听说那个刘小莫现在人住在这哪!可我来过不知多少回了,也没能见到她一眼。」邻桌一个大汉道。
「噯!人家是刘公子寵妾哪,藏在深閨受用,哪能随便给你看的。」另一人道。
倪夙潮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加重了力这。他最根听到这个事实,那提醒了他永远也别 妄想接近小莫。
「哼!我就见过。在府衙审问时啊,两位公子是怎么明目张胆的袒护这个女人,见 了你就晓得原因了。这个刘小莫啊,容貌是我打出娘胎儿过最美的,见了真想扑上去咬 一口呢!
嘿嘿嘿……」说着,另一个大汉淫邪地笑了起来,轻薄之意毫不掩饰。
「到底这刘小莫跟关中倪公子是不是有一腿啊?」一人问。
「我看八成关系不简单,真不晓得刘公子怎么受得了绿巾罩顶,还不休了这个女人?」
「这女人狐媚本事还真厉害,左右逢源哪!让我也想试试,嘻嘻……」
「刘公子艳福还真不浅,有了刘小莫还不够,听说停春阁的花魁还是他老相好呢! 嘖嘖嘖。」
「真有本事。不知用的是什么招术……」众人淫笑了起来。
接着是一连串污言穢语。倪夙潮再也听不下了,怒气沖沖拍桌而起,顿时客棧所有 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邻桌那票嚼舌根的大汉们,见到他神色不善地走向他们,全 部吓了一跳。
「天啊!他是倪公子!」见过他的那大汉惊呼。
他一把揪住其中一人:「再让我听到你们敢说刘公子及小莫姑娘的是非,我就撕烂 你们的嘴!」他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杀人的目光一道道的扫过每个人。
众人被他这气势压住了,顿时吓得住口。
他松手放了那人,反手人內,饭也吃不下了。
自那时起,倪夙潮明白他和小莫已经引起苏州人的闲言闲詻,便小心翼翼地与小莫 保持距离,免得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现在他只敢远远望着地。
倪夙潮再没有比此时更痛恨礼教的枷锁。
★★★
「小莫,有心事?」刘逸扬走了过来,他也是一身孝服,家中巨变让他整个人徹底 改变,神情肃然。
小莫躬身为礼:「担心小姐。公子可有小姐消息?」
刘逸扬摇摇头。这几天他忙着处理善后,准备父亲莽礼,紧接着便是计画重建家园 ,找蔚云的事只能靠府卫帮忙,他也只能暗中担心。
「公子小心保重身体,未来刘府只能靠公子了。」
「嗯。难为你了,这几天吃了不少苦,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刘逸扬满心愧 疚地道。丧父之痛加上繁忙的事务,令他一夜之间成熟许多。
「只要找到小姐,查明真兇,小莫一点都不苦。」面对刘逸扬突然的温言软语,她 有些不知所措。
「小莫,等房子重新蓋好的时候,我娶你为妻好不好?」刘逸扬执起她的手,突然 觉得对她有股责任。
才子佳人,相对擬规,望在第三者眼里,无人不叹是幅绝美画面。
倪夙潮里着这一幕,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也妒火中烧。这些天他注意到刘逸 扬与小莫是分房而睡,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了嫌隙,如今看来……
「不。小莫如今只关心小姐的下落,没有想到这么多。」她悄悄抽回手。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吧?
「这不是你一向希望的吗?怎么突然又不肯了?」他以为她会高兴的痛哭流涕。
「是我以前希望的,但不是现在希望的。公子想必是觉得对我有责任吧?你可以不 必因为责任而这么做,实在是我们真的不适合。」一场大火,风波不断,徹底改变了她 的情感。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好强求。只是你声名已坏,如果不在我刘家羽翼保护之 下,恐怕闲言闲语会更多。」刘逸扬开口求婚踢了个铁板,颇觉无趣。
「由得他们去说,小莫从来没当是回事。」她倨傚地道。神色又回复了往日漠然。
「还是你已经找到保护你的人?」刘逸扬终究还是对她与倪夙潮的关系产生怀疑。
「公子此话怎讲?难道在怀疑什么?」小莫微慍:「我与倪公子清清白白,连公子 也不相信?」
「我相信,你别生气。」他忙道。小莫的神情还是那么坚毅,气势仍是强到让他有 些害怕。也许,没跟她结为夫妻对他才好。
此时,倪夙潮再也忍不住,推门出来。他冲动地想要打散这幅画面。
三人客套一番,各怀心思,气氛颇为诡异。
「我想离开苏州,去找小姐,可以吗?」小莫转移话题。
「离开苏州?你要到哪里去找?」倪夙潮惊问。
「我猜测小姐应该没死,而且已经离开苏州城。这几天我想出了许多疑点,但若想 指望推事那昏官,还不如我亲自去找。」
「你怎知?」刘逸扬大奇。
「那昏官问了半天案只绕着我转,根本忘了还有另两个失踪的贵客。」小莫愤然道。
「你认为上官君驊和钟清流有嫌疑?」刘逸扬没想到他们。
「上官君驊只带了一个随从前来,倪公子甚至是自己只身前来的,只有钟清流带了 五名随从。那晚若要洒酒、点火、抢人,从我离开公子房间到林中遇上倪公子后起火, 前后最长不超过两炷香时间。倪分子不可能,上官君驊和随从两人也做不了那么多的事 ,但若是钟清流……」小莫将这几日的推论说出。
倪夙潮点点头:「若是总共六人的话,的碓容易的多。」
「公子可有清点过马匹?」小莫问。
「有。少了六匹马!」刘逸扬这才想起来。
「那就对了。钟清流见隔帘求亲胜算不大,有可能怀恨在心,便抢走小姐。」
倪夙潮点点头。他也觉得钟清流不是个肯善罢干休的人。
「苏州之外的世界何其广,你要到哪去找?」刘逸扬担心地道。
「找不到也要找。小姐失踪一天,我就难过一天。天涯海角,翻遍每寸土地都要找 出来。」小莫坚決地说。
★★★
刘逸扬送倪夙潮与小莫出了苏州城。
「叨扰多日过意不去,请留步。」倪夙潮拱手道。
「只可惜我们无缘结为姻亲。」刘逸扬叹道。相处数日,也许是因为小莫的事让两 人心存芥蒂,但他不得不可惜小妹没缘嫁给这个男人。
倪夙潮不话。就算刘小姐没失踪,他也不想和刘小姐成亲,但当着刘逸扬的面总不 能说自己喜欢的是他的妾吧?
「倪公子请务必保守江南第一才女的秘密。」小莫恳求道。
倪夙潮点点头,他两心照不宣。世人要是知道了,对刘府名声会是一大打击。
「小莫拜别公子,公子此后务必保重。」她向刘逸扬盈盈一拜。
刘逸扬扶起她:「我除去你奴籍,你考虑看看要不要留下来?」
小莫摇摇头。太晚了,为什么要等她心死了后才对她这么好?
「你孤身上路,很危险的。」刘逸扬不死心。
「公子请别担心,小莫有信心可以保护自己。」
「在下可以陪姑娘一程。」倪夙潮脱口道。
两人齐望他,好像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谢谢,倪公子还是回关中吧。刘家的事不劳你费心。」小莫冷冷道。此时此刻, 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倪夙潮。刘家的巨变已令她心力交瘁,她不想再沾惹上这个麻烦。
「倪兄,他日刘府新居落成,欢迎你随时来訪。」刘逸扬道。他看的出来倪夙潮对 小莫有意,也很高兴小莫对他无意。男人的占有欲啊!
「那么,就此告别了。」倪夙潮望了望两人,向北方走去。今日一别,他知道也许 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见到小莫了。错过了她,今生不知还有谁能让他动心。
她为何要是别人的妾?
「公子,小莫告别。」她望了望这个曾深深爱过的男人,在泪还未流下前转身。
她向西行。挥别了这段生涩的爱恋,她知道自己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将不再为这 个男人哭泣,对他的爱与眼早已随那场大火燃的干净,剩下的只是如亲人般相依为命的 感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放的下?
刘逸扬望着西方,眼眶竟有些湿了。他是喜欢小莫的,但他知道小莫非地中物,在 她面前他总是觉得自已不像个男人。她的离去,自己虽有些不捨,竟也有松了口气的感 觉。
他再望了望北方。也许,倪夙潮能配得上她吧!他想。狂野率性又才情蓋世的小莫 应当该嫁给匹配得上她的男人,但不会是自己。清白的问题扼杀不了她的出众及可爱。 只是,他不希望会有让他见到的一天,他没把握有这个雅量能当着面祝福她和那个男人。
如果有这么一天,他希望永远不要让他亲眼见到。
他怕……他会杀了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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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招亲惹的祸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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