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本该都属于她的儿子,却被一个小人抢走。
王太妃两手在袖底紧紧交握,深吸口气,道:「儿啊,母妃等了这许多年,终于将害你之人毒|杀,你可安心了?」
呼——
狂风拍打轩窗,灯笼里的火光灭了,大殿骤然陷入黑暗。小宫人吓得甩了灯笼杆儿,抱头缩成团,瑟瑟发抖。
王太妃不耐烦地踹开她,瞪道:「没用的东西!既然这么害怕,还不快打发人去潞王府,让他们夫妻俩收拾收拾,赶在其他皇子过来前速速进宫。」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小宫人揉了揉被踹疼的心窝,连滚带爬地往外走。
王太妃不屑地「嘁」了声,就着窗外倾斜进来的月光,凝望上首金碧辉煌的龙座。
「我的儿,我知你是嫌母妃动作慢,拖到现在才替你报仇。不怕,母妃还有后招。狗皇帝让你尸骨无存,母妃也不会让他安葬在皇陵。」
龙座上仿佛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缓步登上那至尊之位,回眸冲她微笑。
王太妃睫尖一颤,眼眶湿热,隔空朝他颤巍巍地伸出手。
「我的儿,等你那五侄子一继位,我就去同他说。他那么恨自己的父皇,一定会同意的。」她瞪大双眼,浑浊的眸光熠熠生辉,面肌抽搐似的,扯起个诡异的微笑,夜幕下森然可怖,「你放心,不管是皇帝皇后,还是太子和太子妃,但凡阻挠你的,母妃一定将他们统统除去。」
「哼,恐怕没这机会了。」
伴随一句浑厚话语,大殿四面灯火骤亮,人影消失。她受不了这光线,本能地闭上眼,抬袖挡在面前。脚步声杂沓涌入大殿,冷兵器碰撞的声线格外刺耳。
王太妃心头打了个突,慌忙甩开袖子,眯眼瞧去。
但见大殿已被锦衣卫和禁军团团包围,剑锋对准大殿正中,寒光凛凛,砭人肌骨。满朝文武皆着官袍,肃容站在门口。
中有一人抄手立在最前头,戴冕冠,穿玄色织五章宽袖袍,玄紞垂青纩充耳,斜切过两腮,光亮处俊朗的五官清晰深刻。
王太妃一时恍惚,以为是自己的儿子着太子衣冠,回来了继承大统,破涕为笑,紧几步上前,可看清楚来人后,身形霍然一滞。
「戚北落……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戚北落抻了抻方才被顾慈压麻的胳膊,翘着嘴角,无奈地摇摇头。
小姑娘就是故意的,之前躺在床上的时候,说怕伤到孩子,香喷喷的就是不肯让他抱,知道王太妃来了,就一把扯过他胳膊,毫不客气地压在脑袋下,趁着装死不能动,存心难为他。
真是越发大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虽然他也从来就没打过……这样下去不行,待会儿回去可得好好亲回来。
「没能如太妃所愿,不光孤没事,太子妃没事,父皇和母后也都无恙。倒是太妃自己……」戚北落冷哼,乜斜眼,悠悠转动指间玉扳指,「谋逆和弑君的罪行,太妃亲口承认的,大家可全都听见了。」
「父皇已经遣人去查抄王家和潞王府,单就这一项谋逆之罪,便是皇祖父那块免死金牌,也救不了您。」
突然间天地反转,王太妃一时间接受不过来,脑袋里突然架起无数风车,嗡嗡轰鸣。夜风从窗外轻轻一吹,她身子便跟纸灯笼似的,摇摇欲坠。
「陛下呢?他怎么没来?马上让他来见哀家,哀家有话跟他说。」
戚北落略略牵了下嘴角,「父皇他不愿见您,哪怕瞧见您一根头发丝儿,他都嫌恶心。」
「恶心?」王太妃仿佛听见了平生最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喈喈」大笑,「什么不愿见哀家,呸!是没脸来见哀家吧!」
在场朝臣见她这形容,纷纷交头接耳,戳她脊梁骨,嗤之以鼻。
她却恍若不知,目光恶狠狠扫来,眼底充满爆裂的血丝,「你们可都知道?咱们这位陛下当初为了坐上这位子,都干了些什么?」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顾及的,索性破罐破摔。就算要死,她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他将他弟弟推入太液池,活生生给淹死了!这样的人,你们竟还说他是明君?你们扪心自问,他究竟明在哪!」
话语铿锵落定,四面悄然,莲台上的烛火忽地爆了下灯花,墙上黑影幢幢晃动,宛如百鬼夜行。
此等皇家密辛当真闻所未闻,在场所有人都齐齐瞪大眼睛,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地望向戚北落。
戚北落望着王太妃,眸中云雾缭绕,微微眯了眯眼,浓睫下陡然迸出一道刺目的光。
王太妃无端心慌气短,强自梗起脖子叫嚣,「怎的?哀家说了实话,可是招你们难受了?」
「那倒不是。」戚北落一笑,慢慢悠悠从袖子里摸出一道明黄色圣旨,瞧质地应该有些年头,不是当今圣上写下的。
「关于这事,父皇本来答应了皇祖父,即便带进棺材也不会说,可现在……」他一扬手,将圣旨抛到王太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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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嫁 卷三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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