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善怀抱浮尘,满头大汗,脚底生风。
顾蘅跟在后头,双眼红肿如核桃,抽抽嗒嗒直打哭嗝。
「殿下——太子殿下——」
长嚎打破此间静寂,风声骤然疏狂,压在臂下的纸页簌簌飞卷。
戚北落收拢思绪,望着来人,仿佛早有感应一般,手微微一颤,紫狼毫笔从指尖滑落,咯哒,在纸上狠狠划下一道深痕。
顾慈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疾行的马车上,双手双脚皆被绳子捆缚,嘴里也塞了布条。
窗帘翻卷,田野的风光在车窗框里迅速倒退。
马车竟然已经出城,而驾车的人,正是谢子鸣!
车身摇晃得厉害,顾慈脑海一阵晕眩,倚靠着车壁,大口喘息,好让自己从慌乱中勉强拽回点理智。
以谢子鸣现在的处境,想大摇大摆地走出帝京城门,是根本不可能的。
瞧他把车赶得这般匆忙,毫无章法,后头定有追兵,且已经将他逼迫得无路可走,只能选择在这乡间小道上绕行。
既如此,眼下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谢子鸣的马慢下来,拖延时间。
顾慈深吸口气,使劲全身力气,往车壁上撞。
谢子鸣听见动静,侧身掀开帘子,往车厢里瞥,讥笑道:「慈儿,你乖一些,翻过这座山,就再没人能打搅咱们了。」
说完,他放下帘子,回身继续驾车。
哪知顾慈突然从车厢里头滚了出来,拿肩膀推拱他,要把他从辕座上推下去。
谢子鸣手里攥着缰绳,只能腾出一只手和她较量。
因着这几日在小黑屋里待太久,他身体委实欠佳,一时不察,差点让她得逞。
咬了咬牙,谢子鸣松了缰绳,任由马自己跑去,他则扛起顾慈,重新钻回车厢。
因这一番挣扎,顾慈嘴里的布条松落,束在腕上的绳子也被她挣开。她只吐出嘴里的东西,手还假装被捆着。
「谢子鸣,你可知你今日如此做,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到时关押你的,可就不是东宫的黑屋子,而是北镇抚司的诏狱。不单单是你,还有你的祖父、父母、兄弟,都会受牵连。定国公府不会轻饶你,东宫更不会。」
「你可想清楚了?」
谢子鸣睨着她,深陷的眼窝里湛开一缕奇异的光,伸手捏住顾慈的下颌,用力抬向自己。
「我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慈儿,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几日已经落得怎样的下场,若再不逃走,那才是生不如死!祖父?父母?兄弟?呵,我作何要管他们?我落难的时候,他们可曾管过我?」
顾慈眉心轻折,「你怎知他们没管过?若非他们苦苦哀求,你的日子只会更糟。」
「放屁!」谢子鸣面颊涨红,气如山涌,原先还会假惺惺地装一把君子,粉饰自己,眼下连伪装都不愿意了。
「他们真要尽心竭力,我早就出去了!根本就是一家子自私小人,牺牲我去依附东宫!」
他双目猩红,眼底血丝密如蛛网。
顾慈静静看着,不置可否。
想起前世,承恩侯府落末,老侯爷为给自己这唯一的嫡孙谋个好出路,四处求告,可最后还是养出了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她越发为老侯爷不值。
谢子鸣玩味地瞧着她,「不过……你倒真提醒了我一件事。被关押的那段时日,我一直在想,等我出去后要怎么报复戚北落,才能在他心头狠狠扎下一刀,好让他也尝尝,我所受的苦痛。」
「现在,我终于想到了。」
谢子鸣揉捻着顾慈如初生婴孩般娇嫩的下巴,笑意越发阴冷,心头却烧起一团火,很快便滚烫过全身。
「慈儿,你说,若是戚北落知道,你被我碰过了,会是什么模样?」谢子鸣边说,另一手慢慢拽住顾慈的裙绦,「一定……会痛不欲生吧。」
顾慈脑袋瓜「嗡」了一声,在他靠近之时,飞快拔出头上那只海棠步摇,狠狠刺入他肩胛,深达寸许。
「啊——」
谢子鸣猛地一疼,捂着肩膀踉跄后退,双目喷火,直勾勾瞪来,面容几近扭曲。
顾慈正忙着解脚上的绳索。眼看她就快成功,谢子鸣当下也顾不上疼痛,红着眼睛,山一般直接向她压去。奈何他力气实在不如从前,一时竟也不能将她如何。
「放开我!」顾慈使出浑身力气,同他扭打在一块。
时间一长,男女的力量悬殊就越发明显。谢子鸣将她逼到车角,低头开始解自己的腰带。顾慈还在挣扎,双手却被他别到后背与车壁之间,动弹不得。
绝望如潮,奔涌至心田,很快就将她的心神完全淹没。
可也就在她心如死灰之际,马车突然猛烈一晃,两个人都猝不及防地朝旁边歪晃过去。
车帘被震起半片,顾慈抬眸。
马车前面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排锦衣卫,飞鱼服被斜阳映照得熠熠生辉,一下点亮她灰败的眸子。
可马儿还在跑,像是受大了惊吓,大幅度急转弯,从北向直接改向东行。顾慈死死抱住车厢上的座椅,方才没被甩出去。
而谢子鸣则没这么好运,没有及时抓住借力物,直接被从车窗里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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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嫁 卷一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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