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孤娶你为妻,做梦!东宫的大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跨进一步!给孤跪好了!」
话音刚落,便有劲风径直踹向岐乐膝窝。
岐乐痛呼一声,顺势跪倒,膝盖触地的声音格外响亮,夹杂骨头咯吱摩擦声。痛意如过电般蔓延全身,她眼角沁泪,恶狠狠昂首斜瞪那罪魁。
奚鹤卿足尖点地,扭动脚脖,笼着袖子嘻嘻笑,「对不住郡主,方才在下不慎崴到脚了。」
岐乐磨着槽牙,勉力支起膝盖要起,肩膀又被死死摁住,四肢撑在地上,想起也起不来。方才还高傲自大的孔雀,转眼威风扫地,变成掉毛的雉鸡。
奚鹤卿仍旧笑眯眯,「呀,抱歉抱歉,在下手也崴了,借郡主这宝地歇息会儿。」
岐乐气得脾肺生疼,想她在皇宫那样的地境都能横着走,却在这国公府里头受尽委屈。还要眼睁睁看着戚北落弃她如草芥,当着她的面对其他女人呵护备至?
岐乐咬牙,「你们、你们竟敢这般待我,我一定会告诉姑母,让我姑母给我……」
啪的一声脆响,她话还没说完,王德善便上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毫无防备的岐乐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咳出一口血痰和半颗门牙。
「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口出狂言,对殿下不恭,这是郡主该受的罚。」王德善甩甩手,转向戚北落哈腰,「奴才僭越了,同殿下告罪。」
戚北落轻蔑地扯了下嘴角,眼皮不抬,完全将这所谓的郡主视为蝼蚁,「无妨,继续。」
王德善「嗳」了声,卷起袖子往岐乐身边去。宫里头的内侍,掌箍人时都很有一手,能让你疼到骨子里,脸却不红不肿。
岐乐是个欺软怕硬的,适才那一巴掌将她的气焰全都打散,她捂脸瑟缩着,呜呜咽咽讨饶。戚北落置若罔闻,她便求顾慈,「顾二姑娘,方才都是我不好,我同你道歉。外头人都说,你为人最是仁善,就放过我这回吧。」
仁善?顾慈有些想笑,就因为她仁善,所以就活该被欺负到头上?不痛不痒地道个歉,她就必须原谅?倘若戚北落没及时赶到,自己现在又是什么下场……
袖底下的手紧攥成拳,她偏头,想看看岐乐现在的模样,却瞧见血痰嵌入砖面莲纹,凝眉,脱口而出:「她脏了我家地。」
娇娇软软的声音如羽毛拂过心头,戚北落古井不波的凤眼,这才有了动静,淡淡瞧向奚鹤卿。
奚鹤卿挑眉,俯身拎起岐乐,捉小鸡似的把她提过影壁,大步流星往门口去。
岐乐吓得灵魂出窍,好半天才慢慢归位,望着影壁后头越来越远的无双俪影,泪珠大颗大颗从眶里漫出,淌过受伤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堂堂一个郡主,金枝玉叶,就因这小小国公府之女轻飘飘的一句话,被扔了出去?且还是戚北落亲自下的命令。
她羞愤不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想还有更糟的。
大街上,岐乐被奚鹤卿拿绳子绑了,跪在大日头底下。王德善当着满大街人的面,啪啪往她脸上扇巴掌,而方才拦着云锦和云绣救人的两个沈家丫鬟,因奚鹤卿的威逼,不得不抖着发白的唇瓣,在旁帮忙数数。
沈家这几年作威作福,早闹得民怨沸腾。尤其是这位郡主,简直可以继老鼠蟑螂之后,成为帝京城中人人喊打的第五害。
是以周遭围观的百姓认出岐乐后,不仅没觉她可怜,反倒神清气爽,直夸太子殿下为民除害。更有甚者还拍手叫好,往里头丢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那厢定国公府墙角,掐丝戗金食盒倒扣在地,乳白色栀子糕沾满黄泥,可怜兮兮地碎成屑块。
果然,还是没能让他吃上啊……顾慈垂着脑袋,绵长叹口气。
云绣帮她重新梳好发髻,亦蹙眉惋惜:「可惜了这栀子糕,姑娘昨夜做了好久,把所有栀子都用了,殿下还没尝就……」
戚北落两道目光淡淡扫来,乌沉的眸子似打翻的浓墨,阴鸷骇人。云锦一哆嗦,忙推云绣肩膀,示意她噤声。
一阵诡异的沉默,顾慈打圆场,「不过是几块糕点,不妨事的,人没事就行。」
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还盯着食盒,浓睫低垂,暗淡无光。
戚北落手在袖底紧紧攥拳,手背绽起道道青筋,「眼下栀子还未开尽,再采些来。」顿了片刻,他沉出口气,凝望顾慈,「孤陪你去。」
说罢便走,步履生风,生怕她会拒绝似的。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从小到大正经连衣裳都没自己动手穿过,眼下竟主动帮她采栀子,这要传出去,还不知要伤多少姑娘的心,岐乐若知道了,不得当场气吐血?
顾慈傻愣着,还是云绣在后头推了一把,她才醒神追去。
戚北落身高腿长,一步顶她两步。顾慈要小跑着才能追上,没多久便冒出了汗。
明明刚刚还含情脉脉地拥着自己,怎的眼下又冷冰冰地爱答不理?顾慈撇撇嘴,也不敢多言,只亦步亦趋地默默跟着。
四面幽阒,清风徐来,禁步上的环佩叮当脆响,悠长声线如丝如缕,格外牵绊人心。
顾慈盯着走在前头的靴子,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灯会,若即若离的感觉再次牢牢攫住她。没理由靠近,又舍不得离开,真磨人。
那句太子妃,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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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嫁 卷一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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