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北落摩挲着茶盏上的海棠纹,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黑眸云遮雾绕,宛如玉雕。众人的讨论像风一样簌簌从他耳边刮过,没一句真正入他心扉。
众人唤几声,不见搭理,纳罕地看向奚鹤卿。
奚鹤卿不耐烦地叩着桌面,这人方才怎好意思教训他,到底是谁对黄河不上心?
廊下脚步杂沓,夹杂丫鬟们焦急的话语。
「还没找着?这都多久了,郡主和顾二姑娘能跑哪去?公主都催好几回了。」
「老天保佑,这么大的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
声音未落,就听「砰」地一声巨响,众人齐齐转目。静室大门豁然洞开,玄色衣角擦过门框,而原本戚北落站着的地方,只剩一杯早已散尽热气的清茶。
众人面面相觑,惶然不解。太子殿下素来稳重,朝中上下无不叹服,就连最爱鸡蛋里扒拉骨头的御史台,也挑不出他的错。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奚鹤卿却一点也不意外,对插着袖子,笑得意味深长。何须问缘故?放眼全天下,也就只有一个顾慈,能叫他失控。
蒹葭山庄后头有片湖,状如一柄玉如意。湖畔遍植垂柳,浓绿中戳着座红顶四角亭。
遮天雨幕模糊了湖畔秀丽风光,这点红就越发清晰,似一枚鲜艳的印章,不屈不挠地盖在泼墨山水画上。
槛窗因年久失修,已闭合不上。风携着雨点从四面八方飞来。顾慈抱着璎玑坐在亭内,尽量不让她被雨淋到,自己衣裳两肩和后背都湿了大片,黏在身上,湿冷难受。
忽而一个炸雷落下,璎玑呜咽一声往她怀里钻,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
顾慈一面拍背安抚,一面外头往外瞧。四面渺无人烟,她只能安慰自己,好在是雷雨,忍忍就过去了。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困雨中。
小时候在宫里,几人一块玩躲猫猫,顾慈从来都是藏得最好的那个,但好也有「藏得好」的烦恼。有回大雨天,她窝在树洞里头,没法躲得更深,自己又爬不出来,还没人能找着她。她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还是不参加游戏的戚北落救了她,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的?
然而这回,就算她掉湖里,那人应当也再不会来寻她了吧……想起刚才,他头也不回离开时的冷漠模样,顾慈心里空落落的,却还倔强地残藏有那么一丝希望。
「舅母,他们都说你不肯嫁给舅舅,是真的吗?」璎玑探出半颗脑袋,眼神比湖水还清澈,「二姨是不是不喜欢舅舅?」
孩子的问题太直接,一下把顾慈问哑巴了。本想拿「小孩子莫管这些」云云的回答来和稀泥,可瞧见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淡去,顾慈又心疼起来。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愿嫁……」
她这才开了个头,璎玑便蹭的跳到地上,绕到亭子门口,抱住某人的腿道:「舅舅!舅舅!你听见了吗,舅母说她喜欢你!」
顾慈双肩一抖,蓦然回头。眼中那点星星希望,渐生雏形,成燎原之火。
朦胧水雾中,戚北落一手执伞,一手握着新伞,立在阶下,寸缕寸金的衣裳下摆和靴面淅淅沥沥布满泥点,仿佛疾奔而来。油纸伞并未完全隔绝风雨,他鬓脚眉梢微潮,水珠顺着他修俊精致干练的下颌线条滑落,沿白皙脖颈钻入他衣领。
一脸倦色,形容狼狈,望着她的眼神却熠熠生辉。
然而下一刻,深秀内敛的凤眸里便怒气翻涌,「这么大人了,明知近日多雨水,出门还不记得带伞?真要走丢,或是失足落水,孤看你怎么办!」
顾慈睫毛轻颤,慢慢搭落,双手抓紧裙绦,下意识绕着指头缠来缠去,「对不起……」
声若蚊呐,甜糯又委屈。螓首低垂,白玉般的天鹅颈压出秀丽线条。半湿的衣裳紧贴玉肌,依稀勾勒出曼妙身段,于男人而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戚北落喉咙发紧,不自然地调开目光,缓了语气喑哑道:「孤不是在说你,是在说璎玑。」
冷不丁被点名,璎玑一抖,嘟起嘴巴要反驳,可转念一想,的确是她把舅母带到这来的,舅舅怪她也是应当。可……她什么时候成「这么大人了」?
顾慈也吃了一惊,抬眸看他。戚北落正凝神眺望亭外,侧颜肃穆如九重天上法相庄严的神只。雨丝横斜过他鬓边,撩开几缕零散发丝,露出一只白里透红的耳朵。
她忍住笑,若无其事地低头「嗯」了声,寒浸浸的心一点点回暖。
雨势小了些,戚北落递上手里的新伞,「这伞你们俩拿去用,天色不早,该回了。」
顾慈正准备接,璎玑却先一步抢走,「我已经是这么大人了,可以自己打伞,不要别人帮我。」
话音未落,她便撑开伞,哒哒跑入雨帘中,朝他们吐吐舌头,愉快地转着圈圈跑远。
只剩这一场滂沱大雨,一柄簇新的油纸伞,和两个久别重逢的旧人。
雨水自檐角滔滔垂落,有节奏地拍打着柳叶尖,更衬此间幽阒。
顾慈心跳声被放大,生怕戚北落会听见,忙转身背对,捂紧心口。
「郡主尚还年幼,就这么独自回去,恐路上会有什么闪失,殿下还是快些追上去的好。等你们都平安回去后,再打发人给我送伞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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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嫁 卷一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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