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欢喜地点头应是,「姑娘睡了一觉,好似变了个人。」
顾慈诧异地哦了声,「变成什么样了?」
云锦拧着眉头思量,赧然道:「奴婢没念过书,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姑娘比以前爱笑了。」
顾慈微讶,转目去瞧铜镜,亦是恍惚。当真许久没这般由衷笑过了,也是,前世嫁入承恩侯府后,日子就剩一地鸡毛,又如何笑得出来?她娴静地抿笑,「这个无妨,我以后多笑笑就是。」
左右这辈子,她定要笑着度过。
叶蓁蓁和谢子鸣倒不难对付,只是……东宫里那只炸毛的狼犬该怎么安抚呀?
就这样贸然过去,恐怕要灰飞烟灭。若置之不理,误会只会越闹越大,这该如何是好?
头疼。
接连下了几天雨,今日总算放晴。
顾慈身上的伤已大好,领着云锦和云绣,把自己的藏书藏画都搬出来曝晒。
她因身子骨弱,不能像寻常姑娘那样肆意玩闹,闲暇时就在屋子里摆弄字画,事弄花草。久而久之,还真叫她琢磨出些门道。随便拿幅画来,她打眼就能认出是否为真迹。
午后一片寂静,有风吹过,垂在黛檐下的玉片「叮铃」细响。
顾慈歪在树荫里的胡榻上,心事重重,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迷迷糊糊间,倒扣在脸上的书被掀开。金芒大剌剌扎下,她紧了紧眼皮,慢慢睁眼。
一张芙蓉娇面几乎贴到她脸上。五官同她相仿,就这么对面瞧着,跟照镜子似的。
「好你个慈儿,我在外头担惊受怕,生怕赶不及,回来只能瞧见你白花花的尸首,恨不得抢了车夫的马鞭子自己驾车。你倒是会享受,竟在这里睡觉?」
顾慈惘惘看了会儿,眼睫一霎,「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她记得顾蘅去姑苏外祖母家探亲,按脚程应该要过几日才能回,怎么今天就到了?
「还不是为了你。」顾蘅轻戳她额角,从怀里摸出包东西丢去,「喏,上好的碧螺春,我亲自挑的,全是最嫩的茶叶尖儿,便宜你了。」
顾慈拿起茶包轻嗅。
这次探亲,她原也要跟去的,半年前就开始念叨要去尝尝当地的碧螺春。可惜临行前她忽染风寒,这才耽搁了。不想顾蘅竟还记得她的愿望,帮她把茶叶带回来了。
果然,再好的姐妹也比不上自家亲姐姐。顾慈心里亮堂堂,毫不吝啬地还她一个熊抱。
「起开起开,热死我了。」顾蘅嫌弃地挣开她,嘴角却高扬起来,顺势去查看她后脑勺的大包,「你也太乱来了,要不是运道好,这会子我就只能隔着吉祥板同你说话。」
「你还听不见……」
四周静默,唯清风簌簌摇叶。顾慈瞧着她眼圈泛起的淡青,面露愧色。
前世这个时候,顾蘅也是忧心忡忡地来看望自己,结果连面都没见上,就被她使人赶了出去。姐妹间的情分就此消磨许多。可即便如此,后来顾蘅听说她在承恩侯府过得艰难,还是毫不犹豫地接济了她。
「都怪我一时糊涂,害姐姐担心了。」
话音未落,头顶便落下一记榧子,「知道错就乖乖的!」复又叹道,「不过这回,我还真差点回不来。」
顾慈狐疑地看她。
顾蘅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我早在两个时辰前就该到家,可偏生进城的时候出了点岔子,马车叫人拦住了。」
顾慈大惊,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顾蘅忙摆手宽慰,「莫怕,不是歹人,是奚鹤卿,虽然他比歹人也好不到哪去。他嫂子,也就是寿阳公主,上月喜得麟儿,邀我们七夕那日过去吃满月酒。」
寿阳公主比她们年长六岁。姐妹俩在宫中小住那半年,公主就对她们甚是照拂,邀她们去吃满月酒也不稀奇。
可,倘若是公主下的帖子,应当先送去母亲手中,怎会让奚鹤卿代为转交?还是用这种拦车的方式,生怕她们不接似的。况且一个男婴,为何选在七夕女儿节办满月酒?
顾慈攒眉忖了忖,豁然开朗。
奚鹤卿是忠勤侯府的二公子,亦是戚北落的同窗伴读,而寿阳公主正是戚北落的亲姐,真正下帖的人或许是……绕这么一大圈就为递张帖子,放眼全帝京,也就只有他了。
顾慈面红心热,四面仿佛腾起松软的云,飘飘然不真切。大约是盛夏午后的风,太躁了吧!
云锦捧来点心和解暑的梅子汤,没等放下,顾蘅就先捏了块丢进嘴里,鼓着雪腮问:「所以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头?去?还是不去?」
边说边折起眉心,凑过去低语,「你可得抓紧时间考虑,我听说皇后娘娘为这事气得不轻,这几天接连给好几家贵女下帖,邀她们进宫吃茶。瞧这意思,是预备从她们里头挑太子妃了!」
顾慈脑袋「嗡」了声,捏紧杯盏。
前世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时她根本不在意谁做太子妃,由她们去。这选秀一开始办得还有模有样,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了了之,直到最后,东宫后院都空无一人。
不管这选秀结果如何,至少说明,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她已再无好印象。她必须赶在正式选秀开始前,跟戚北落解释清楚。
寿阳公主自怀胎后就迁居蒹葭洲的蒹葭山庄,养胎直至产诞,满月酒也办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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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嫁 卷一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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