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
左宅最精致的客房内,诗卉身上还穿著订婚礼服,脑袋昏昏沈沈地瞪著镜中的自己。
本来这场订婚宴是预定中午左右就可以结束的,但兴奋过头的左氏夫妻硬是把宾客留下来,吃完午餐喝下午茶,喝完下午茶吃晚餐,用过晚餐再继续喝咖啡聊天,high到最高点,搞得比真正的结婚典礼还热闹!
然後孙雅慈还以时间太晚为由,硬不准儿子送诗卉回去市区内的饭店而把她留下来过夜。
诗卉拍拍脸颊想让脸上的红晕快褪下来。虽然忙了一天,但很奇怪,她的身体却没有疲累感,脑子还异常亢奋。
长叹了口气倒在床上。一直到现在,她还是很难相信事情居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一整天下来,她不断地被孙雅慈带到每一个亲友面前接受道贺,彷佛她已经真正成为这个家中的一份子。而左炎轩也总是以炙热又令她依赖的眼神看著她,体贴地在她稍感疲倦时送上饮料,在晚餐桌上为她挟满她最喜欢的菜色。
举起右手无名指,她怔怔地望著造型简洁的钻戒。在晕黄的灯光下,钻戒折射出更柔美而迷人的光芒。
手指上好像还留著他为她套上钻戒时所留下的温度,暖暖地、暖暖地……直达胸臆间。
被套上戒指那一刻,她的心是虔诚而圣洁的,她甚至完全没有想到那份合约。
当左炎轩以灼热的眼眸望著她时,她甚至感动地想落泪……
唉……但这是不行的!诗卉又烦躁地坐起身子,她不可以再沈溺在这份虚假的梦幻之中。
「我跟他之间只有合约关系,这一切根本是骗局,早晚会被戳破的……」她烦闷、不停地在房内兜圈子,突然之间很後悔为何那天骑车时会跟左炎轩所乘坐的车对撞上,如果不是遇到他,她现在一定不会陷入如此两难又矛盾的状况,事情一定可以变得简单很多,她一定可以稳稳地管住自己的心。
什麽时候开始,他在你心底的地位如此重要呢?她轻问著自己,她一开始不是还很讨厌他吗?!
但她总觉得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命运之手,不断地把她和他的命运结合在一起,不断地把左炎轩这三个字更深刻地烙印入她的心房。
心神烦乱之际,她听到有人敲著房门。
一打开门,来者果然是左炎轩。
诗卉盯著他,他看起来器宇轩昂,神清气爽,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
诗卉突然觉得很呕,自己还为他烦个半死,但这家伙却一副得意悠哉状!
是喔,反正在这场骗局中,怎麽算他都不吃亏嘛!「你来干麽?很晚了,我要睡觉了。」诗卉深谙绝对不可以引大野狼入室,动手便想关上门。
「等等嘛。」左炎轩身手敏捷地挡住门板,给了她一个最俊帅的笑容,自动自发地走入屋内。「我睡不著,想找你聊天。」
「你睡不著是你家的事,我可没有义务要陪你聊天!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诗卉还站在门口,很懦弱地居然不敢踏入自己房里。她根本没有把握,与他单独共处一室会不会发生什麽事?
「你先进来嘛,站在那里干麽?」左炎轩笑容满面地建议著,还故意恐吓她。
「你一直站在门口讲话,万一被我老妈听到了,以为又有什麽『好戏』而故意跑上来看,到时候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倒是真的……诗卉马上衡量事情的轻重缓急,这色狼看来不是这麽容易好打发出去的,万一把左母先引过来,搞不好明天一早她就要被硬拖去试结婚礼服了!她只好先关上房门,但仍离他远远地站著,故意以最冷漠的语调道:「你有什麽事快说,我可是困得很,马上要睡觉了。」
「宝贝,你说谎的技术还是没有半点进步。」左炎轩朝她走近,居高临下地笑看著她。「你连礼服都还没换,怎麽可能要睡觉了呢?你是在等我,嗯?对吗?等我替你换上睡衣?」
他暧昧地眨眨眼,大掌同时抚上她的礼服肩带……
「你嘴巴的下流度倒是进步得很快呀!」诗卉拍掉他的手。「左炎轩,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就告你--」
「告我什麽?告我对我的未婚妻非礼?甜心,你真的好幽默。」他笑得很开怀,她这朵玫瑰虽然浑身是刺,但味道却无比独特芬芳,每接近她一次,他便更加上瘾!
呵呵,看来自己真是运气好,捡到宝了!原本只是想合演一出戏来搪塞老妈的逼婚,却没想到竟捡到一个超级大宝回来!
他黑眸发亮地盯著她手上的订婚戒指,很快地,他会在她的中指上再添上一枚结婚钻戒!
「我没心情跟你继续耍嘴皮子,你快出去。」随著他的逼近,诗卉心跳得好快。今天两人都被灌了不少酒,空气中满是淡淡的酒味,还有他粗犷的男性体味,这股煽情的味道已令她快招架不住了……
「甜心,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左炎轩双手牢牢地按住她肩头,眼瞳更加深邃,荡漾的情潮几乎将她淹没。「今天的你,好美!我只想认认真真地再告诉你一次,不管今天的订婚宴对你而言有没有任何意义,它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我非常喜欢……这枚戒指戴在你手上的感觉。」他的手轻抚著她纤细的指头。
第二件大事,当然就是跟她正式踏上红毯的那一端喽!
手指被轻抚著,敏感的电流迅速窜过全身。
「别碰我……」她羞红了脸想把手缩回来,纤腰却被他的双掌牢牢箝制。
「左炎轩……」她很想快把他赶出去,但他阗眸底跳跃的烈火却令她呼吸一窒!危险、野蛮而直接的眼神……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抗拒!
「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脱掉这件礼服。你知道的,礼服背後藏了许多暗扣,你自己可能很难脱下。」
「那……那也不需要你的帮忙。」三岁小孩也知道,这色狼会把她脱成什麽「程度」!
「你--」
她的抗议又被他的热吻截住了,火热的吻由她的唇、粉颈一路滑下去,舌尖时轻时重地卷吻她轻颤的蓓蕾。
「嗯、啊……」诗卉难以抑制地发出呻吟。
她细腻无瑕的肌肤令左炎轩沈沦,此刻他是一个危险且蓄势待发的男人,只想拥有最心爱的女人!
当他试图达她的底裤也脱下时,诗卉发出像猫咪般的呜咽。「你……你必须停下来,否则……」
「否则会怎样?」他以撕裂底裤来驳回她的抗议,沙哑地低喃。「甜心,别再拒绝我,我好爱你,爱你这朵多刺的玫瑰!」
更疯狂的热吻和肢体纠缠让她的全身像是著了火……不想再拒绝,也没有力气拒绝了。她只想顺从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当两人终於合为一体时,诗卉紧紧攀著他的臂膀,感觉自己在飞翔,由陆地穿越云端,直往上飞……紧闭著双眼,让他带领她到最绮丽的天堂……
激情让两人彻夜未眠。凌晨,当诗卉倦极想昏昏睡去时,他还不安分地洒下一连串的热吻。
「嗯,不要了……」她像猫咪般翻身。「我好累,要睡觉……」
他是无敌铁金刚吗?一整个晚上像是要不够她似的……
「宝贝,我知道你很累,但我保证再一次就好。」他吮吻著她最敏感的耳垂,手指温柔地抚弄、轻捻她两腿之间的神秘花心……
「不要了,人家好累……」她想拒绝,但女性感官又本能地欢迎他。
「来……」他由背後抱住她,两腿也圈住她,一只手绕到前方抚摸著她成熟的乳房。
就在两人又要爱火燃烧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炎轩呢?死兔崽子!你是不是躲在诗卉房里?你快给我滚出来!」
「老伴!」是左父的声音。「一大早的,你别吵嘛!」
「左炎轩,你给我出来!」孙雅慈用力地敲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该死的兔崽子居然敢欺负诗卉,我一定要你负责!」
「天啊……」诗卉挫败地一头钻到被窝里。「怎麽办,你妈她……」这下完了,他们居然一早就被抓「X」在床,她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别紧张嘛!」左炎轩却笑得很轻松……轻松得令人起疑!「我妈也是很开通的,乖,你先穿好衣服,我出去应付她。」
诗卉还能说什麽?她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完了!她彻彻底底地掉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湘亭的复原状况比预期中更好,诗卉天天去医院看她,听到、看到的全都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医生甚至告诉她,再过几天湘亭就可以办出院手续,回家休养了。
这一天,左炎轩又驾车送她到医院来。
跑车停在医院门口,他歉然地道:「甜心,真抱歉,我必须去接待一批欧洲来的客人,所以不能陪你进去,要回家时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会来接你。」
「没有关系。」诗卉嫣然一笑。「你去忙你的吧,湘亭的状况很稳定,你没有必要一直在医院陪我,我下车了。」她伸手想推开车门。
「等一下!」左炎轩制止她,故做凶恶地皱起眉头。「老婆,你老是教不乖耶!我不是说过你下车之前一定要给老公一个吻!」
「可是在这里……」诗卉害羞地望著窗外,他们的车就停在医院正门口,外头的人来来往往的。
「我管他这是哪里,快亲!」他更霸道地命令,甚至反被动为主动地一把抓过诗卉,把原先的颊吻自动改为火热热的法式舌吻……
吻完後,诗卉的俏脸羞得几乎不敢抬起来!
「你好讨厌……」她娇嗔地推开他。完蛋了!她真是羞得不敢走出去了!虽然在美国到处都可以看到情侣当街拥吻,但受中式教育长大的她,还是很难坦然接受,总觉得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只差没在她额头上刻上「淫妇」这两个字!
但左炎轩却笑容满面,活像是刚充过电的电池,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很绅士地下车为诗卉打开车门,又乘机偷个颊吻。「记得打电话给我喔,拜拜!」
诗卉不敢回头,红著脸快步走入医院,嫣红的像颗苹果的脸蛋却有一丝笑意悄悄地扬起。
他总是这样!总是旁若无人地做一些会令她芳心大乱的亲密举动。但,唉……
也许她真的快变成「淫妇」了,她居然好喜欢、喜欢他这些出其不意、既刺激又甜蜜的小动作……
而且,自从他们「共度春宵」的隔天一早,被左母「逮个正著」後,左炎轩更是便本加厉地乱吃她豆腐,也不管有没有第三者在场,还口口声声地叫她「老婆、老婆」!
最令她啼笑皆非的是,当天晚上她回到自己房间时,居然发现她的衣物都不翼而飞!问了佣人才知道,这是左母的意思,是她叫佣人搬过去的!
一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左家二老不但纵容儿子对她「生米煮成熟饭」的行为,甚至还帮忙加油添柴的!
天啊!她简直要败给这对天才母子了。她甚至怀疑,不,应该说她已经百分之百相信,那天早上左母会突然闯进来,根本就是预谋!
她早就知道儿子当晚一定会「伸出魔掌」,所以才兴冲冲地一早前来「捉X」,叫她再也无法推托婚事!
唇畔的笑意更深也更甜。她本来还以为当初出车祸时,是她厄运的开始!但,如今她却深深觉得……或许就是那一刻,幸运之神悄悄降临到她身上了。
她作梦也不敢想像,自己可以拥有这麽多的幸福。湘亭病情稳定了;左母对她百般呵护、视如己出;而左炎轩对她……更是好得没话说!
她可以吗?从小就已经习惯颠沛命运的她,真的可以拥有这样的幸福吗?
低著头走到湘亭的病房门口,正要敲门时,突然听到背後传来一道声音--
「柯诗卉!」
她一回头,看到一个女人饱含敌意地站在她面前。
诗卉问道:「请问你是?」她觉得这个女人好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女人冷笑。「邱玉琳!你这麽快就忘了我吗?这也难怪,一只乌鸦突然飞上技头当凤凰,总是会得意地忘了许多事的!」
邱玉琳?!诗卉想起来了,她就是发生车祸时,跟左炎轩一同坐在车上的女人,她的神情还是一样的傲慢。
「有什麽事吗?」她并不介意邱玉琳的粗鄙用词,每个人对自我修养的要求不同,她毋须跟她一般见识。
「你这女人可真厉害呀!」邱玉琳笑得更歹毒,嫉妒的气焰浓浓喷出。「没几天工夫就钓上炎轩,还成了他的未婚妻!你在台湾时不是还装得很清高,死都不肯跟他的公司拍摄广告合约吗?怎麽,一来美国就把他拐上手了,还住到他家去?你可真够卑鄙、无耻,难怪人家说真正的狐狸精是外表看不出来的!」
邱玉琳真是後悔死了!前一阵子因为左炎轩老是对她不理不睬,所以她一气之下便跑到欧洲去散心、大采购,以为一离开他,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好。
想不到却让这贱女人趁虚而入!等她由欧洲回到台湾时,便听到柯诗卉已经跟左炎轩回纽约了。
她气得马上搭机追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否则她非大闹订婚典礼不可!
一调查出她妹妹柯湘亭住的医院,她便立刻赶过来,想趁左炎轩不在场时,狠狠地给这贱女人好看!
诗卉无奈地叹气。「没错,女人笨不笨也是外表看不出来的。」她实在不想多理会这无理取闹的女人,只想把话说清楚。「邱小姐,也许你很喜欢炎轩,但那跟我或跟炎轩有什麽关系?炎轩已经以实际行动证明我是他的选择,你不觉得今天跑来找我吵闹很无稽,也很自贬身分吗,」
她不想给邱玉琳难堪,她只想让她知道,一个充满嫉妒的女人是很面目可憎的,她不希望她这样侮辱自己。
「闭嘴!你没有资格教训我!」邱玉琳拔高音量怒骂著。「柯诗卉,你别得意,你更别以为自己嬴过我得到炎轩了。笑死人了,你是什麽身分!你也不想想看,你可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女,母亲又早逝,你凭哪一点跟我比?我可是党国大老的孙女,我父亲还是……」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父亲是什麽身分!」诗卉冷漠地打断她的话,眼神转为冰冷。「没错,我是私生女,我家境平凡,但那跟炎轩爱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爱我这个人,爱我『柯诗卉』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人!邱小姐,你有什麽好自傲的呢,你只会开口闭口就自夸自己出身名门吗?难道说,撇除你的家世之外,你邱玉琳本身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吗?我真替你觉得悲哀。」
也许在左炎轩面前,诗卉会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但在邱玉琳面前可不会!
她虽出身微寒,却自有一身傲骨,她只觉得邱玉琳可怜又悲哀!
「你你--」邱玉琳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真的没想到柯诗卉居然这麽难对付!每次与她对仗简直是自取其辱,她三言两语就把她说得一文不值了!「你别太得意!」她咬牙切齿地骂著。「你这些鬼伎俩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等著瞧吧!」
一说完,她立刻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去。
诗卉站在原地喟叹著。邱玉琳有很好的家世,本身的条件也不错,她为何要把自己搞成如此面目可憎呢?
这时,一个护士由病房内出来,看到她便道:「柯小姐,你来了呀,霍尔医师已经在病房内为病人诊治了,你要不要进去?」
「好的,我马上进去。」
临踏入病房之际,诗卉有点犹豫、不安地回头望著走廊顶端。已经看不到邱玉琳的身影,但她离去时那怨毒无比的眼神却令她有些不安……
似乎,有什麽事就要发生了……
她希望是自己太敏感……
在医院陪伴湘亭到晚上九点後,也接近探病时限,她替已有浓浓睡意的妹妹盖好被子後便踏出病房。
拿起手机,诗卉一脸疑惑。已经晚上九点了,自从下午和炎轩分手後,他都没有打过半通电话来找她。这跟平时几乎半个小时就来一通电话的情况相比,真是太反常了。
是不是他工作还在忙呢?诗卉决定自己先拨电话给他,并告诉他如果他还走不开,她自己回饭店便可,不用特意赶来接她。
拨了左炎轩的手机号码後,他立刻接听。
「喂?」
「炎轩?」诗卉一听他的声音便觉得很奇怪。「你怎麽了?你现在很忙,不方便说话是不是?」他的声音好低好闷,似乎有很大的事情困扰著他。
「我没事……」左炎轩回答的语调依旧很落寞。「你还在医院吗?」
「对,我要回饭店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炎轩,你没事吧,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调跟她说话过,她很担心。
「我……」彼端的左炎轩长叹一口气後,终於道:「我现在也在这间医院,我妈住院了。」
诗卉大惊。「伯母怎麽了?」
「心脏病发……」他的语调好低。
「伯母为何会心脏病发?」诗卉紧张地几乎握不住听筒,左母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稍一不慎很可能会有难以收拾的後果。
左炎轩又叹息。「是我的错,我早该在台湾时就把话对邱玉琳说清楚,告诉她我跟她之间绝绝对对不可能的!她……她竟跑来找我妈,而且我不知道她为何会拿到当初我跟你签订的那份合约,那份合约我丢在台湾办公室没有带来纽约,她一定是擅自闯入我的办公室里取得的。她……她把合约拿给我妈看,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骗局我妈一时挺不住,就病发了……」
邱玉琳?合约?!
完了!一切都完了……诗卉眼前一阵晕眩,她终於知道下午邱玉琳离去前那狠毒的眼神代表什麽意思!但,她怎麽可以这样伤害孙雅慈?!
诗卉紧扶住墙面,急促地说道:「你现在在几楼?在哪间病房?我马上赶过去!」
为什麽还是发生了她最害怕的事?为何她还是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天.她要亲自去向左母道歉,就算要她下跪她也会立刻照做!
匆匆赶到左母的病房前,只见左炎轩单独站在外面,他低垂著头,把整个脸庞埋入手掌里,双肩明显地垮下来。
诗卉疾步奔向他,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多渴望患病的是自己,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也是自己。
她觉得自己好卑鄙、好无耻,居然欺骗了如此慈善和蔼的长辈!如果左母有什麽闪失,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炎轩!」她抓著他的手颤著声问。「伯母现在的情况怎麽样?她……她还好吧?伯父呢?」
左炎轩抬起脸,神情憔悴地令人心疼。「经过医院的抢救,我妈目前的状况算是稍微控制住,我爸刚才一直在这里,後来硬被我劝回家先休息。」
「对不起……」一说完这三个字,诗卉的泪水已不听使唤地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欺骗伯母、我不该撒这麽大的谎,都是我的错……」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选择用尽各种方法筹钱救湘亭,但,她绝对不会进入左家,更绝对不会欺骗左家二老!
「别哭了。」左炎轩拥紧她,声音好疲倦也好自责。「是我不好,我早该撕了那份合约,我不该让邱玉琳有机会闯入我在台北的办公室,甚至拿著它来纽约找我妈。」
诗卉的泪水怎麽也止不住。「就算今天没有邱玉琳,总有一天,你母亲还是会发现我欺骗了她。我好难过、好懊悔……」
她几乎泣不成声。「炎轩,你母亲肯见我吗?如果她还肯见我,是不是请你让我进去,我想亲自跟她道歉!我不敢奢求她会原谅我,但我希望她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不要为了我这种女人而气坏身子……」
「诗卉,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左炎轩心痛地拭去她脸上的泪。「你并没有欺骗我母亲,这份合约是我要求你跟我签的,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尽快度过危险期。霍尔医生来过了,他说,以我母亲的年纪,状况的确比较不乐观……」
「为什麽会这样?」诗卉摇头,泪水更如泉涌。「做错事的是我,为什麽是你母亲躺在床上受苦受罪?炎轩,告诉我,我该怎麽做才能稍稍弥补?我到底该怎麽做……」
她无助地哭倒在地……
一连三天,诗卉都守在医院里,连饭店都不曾回去休息过。除了陪伴湘亭外,等湘亭一入睡她便立刻飞奔到孙雅慈的病房前,只求她愿意见她一面。只可惜,她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到了第四天,诗卉睁著满布血丝的双眼继续站在左母的病房外。她的身体不是铁打的,三天三夜未曾好好休息,她累得几乎快晕眩……但她不能走!在还没有亲《听到左母脱离危险期之前,她绝不离开!
好不容易终於看到左炎轩走出病房,也露出三天来第一个笑容。
他语气兴奋地道:「诗卉,太好了,刚才医生告诉我,我母亲的状况稳定多了,几乎可以确定已脱离危险期了!」
「真的?!」诗卉好高兴、好高兴,上苍终於听到她的祷告了!每晚苦苦守在左母病房外,她总是诚心诚意地向上苍祈求。
「我告诉你另一个消息,你也许会更高兴。我母亲知道这三天来你一直守在病房外想见她,今天她终於愿意见你了,跟我进来吧!」
「……」乍听这个期盼已久的消息,诗卉反而有些迟疑。
「怎麽了?」左炎轩不解地望著她。「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看我妈吗?」
「我……当然很想!」诗卉深吸一口气後回答。「我不在乎进去後,她会以什麽态度对我,即使她把我骂得很惨,那也是我罪有应得!但,炎轩,我最担心的是?,看到我,你母亲会不会因为太生气而病情加重?甚至又病发?」
她觉得自己的罪孽已经很重了,她很怕又……
「这点应该不会,我看我妈今天的情绪好像挺稳定的,而且是她主动提起要见你。」
「真的吗?」诗卉再度深呼吸,努力地调匀气息後,才又道:「好,那我们进去吧。」
一进头等病房内,只见左母躺在床上,而左父则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表情仍然很担忧。
空气沈闷得令人几乎要窒息,诗卉鼓励自己走近病床,艰涩地开口唤道:「伯母。」
左母脸朝另一边没有看她,但她仍看得出她的脸色很苍白。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回应,诗卉绞紧双手再度开口。「伯母,对不起,我知道我做得太过分,我背叛了您、伤了您的心,对不起!对不起……」
「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又有什麽用呢?」好不容易,孙雅慈终於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虚弱。「唉,我早就说过我是个到处惹人嫌的糟老太婆!盼了好多年才盼来一个准儿媳妇,没想到居然是一场骗局!算了,是我自己不争气,生的儿子没人缘,所以才留不住像你这种好女孩,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
「伯母,请您千万别这麽说。」诗卉的眼泪夺眶而出,听到左母这麽讲,她更是自责得无以复加!「我不是好女孩,我欺骗了您跟伯父……为了筹措我妹妹的医药费,我卑鄙地利用炎轩,更卑鄙地欺骗您的感情!请您骂我、打我!但千万不要再气坏自己的身子……」
没有勇气面对左母,她只能任泪水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
「算了。」孙雅慈摇摇手。「现在争论谁对谁错一点意义也没有,反正我这辈子就是注定没福气,没福气看唯一的儿子讨个好老婆。你出去吧,我很累了,想休息。」
「伯母,对不起、对不起……」诗卉好想留下来照顾她,但她又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她病情加重,在炎轩的搀扶下,她泪流满面地走出病房。
一走到走廊後,她更是哭成泪人儿,无助地抓住他。「炎轩,怎麽办?你母亲根本不肯原谅我,我好怕再这样下去,她会气坏自己的身子……」
「唉……」左炎轩剑眉紧拧,长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不跟你提议演一出戏就好了。你别怪我妈的态度,她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期待落空後,才会这麽伤心。」
「我怎麽可能怪她呢,我只希望她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炎轩,告诉我,我该怎麽做才能弥补这些错误?」
「你真的想知道吗?」左炎轩定睛望著她。
「当然!」诗卉眨眨泪眼,奇怪,她一定是太敏感了,不然她为何会觉得他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抹……狡猾?
「算了!」左炎轩又甩甩头。「这太荒谬了,说了你一定不会相信,也不肯做。」
「不,你快告诉我!只要能弥补错误,我什麽事都愿意做!」
「可是……」左炎轩欲言又止,似乎很为难。
「还是让我来说吧。」
另一个声音响起,原来是左父也走出病房了。
「诗卉,」他看著她的目光依旧充满慈爱。「目前可以让我太太振奋起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她希望你马上跟炎轩举行结婚典礼,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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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刺玫瑰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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