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讨饭的人陆陆续续又多了起来,这次任凭衙役怎么赶,他们都不肯走。
官府衙门他们不敢去,只聚集在粮店米铺门口,或者殷实人家门前讨吃食。
如果不给,他们真能堵一天的门,又哭又闹,扰得四邻不得安宁。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息事宁人,打发他们几口吃的。
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日子久了,这些富人也不愿意,便跑到官府去诉苦。
杨知府就找李诫拿主意,「大人,流民越聚越多,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下官以为,应赶紧向朝廷申请赈灾粮,好歹对付这一冬。」
李诫也是头疼,「河南巡抚怎么赈灾的,搞出这么多灾民!我城郊的粥场都装不下了,这些人,打打不得,赶赶不走,真是一群活祖宗。老杨,你说的法子我不是没想过,可山东不是灾区,朝廷不大可能给粮食……我先上封奏折试试吧。」
他预料得没错,折子很快被内阁打回来了,户部就俩字——没有!
李诫挠头,对同样愁眉苦脸的杨知府叹道:「看吧,还得咱自己想办法。唉,济南都这个样子,更甭提兖州等地了。号召各地的高门大户,有钱捐钱,有粮捐粮,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尤其是咱们之前查出有兼并土地、私瞒田地嫌疑的,必须让他们出血。」
杨知府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物极必反,大人,咱们先前生逼这群士绅吐了不少田地出来,如今再逼他们掏银子……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不如效仿汛期筑坝的法子,给他们一些甜头尝尝?」
「不行!」李诫拒绝得十分干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现在没到那么紧迫的时候,而且和小贪官不同,兼并土地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不能开这个口子。」
杨知府还想再劝,但见他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只好心里暗叹一声,遵命办差去了。
每年捐银子捐粮食,赵瑀已形成习惯,早早拾掇出来,吩咐人送到前衙。
王氏看了直心疼,「怪不得你总攒不下银子,体己全都补贴给外头的人。」
「没办法的事,姐姐不带头,下头的人谁肯跟着捐?」赵玫拈了颗蜜饯放到口中,幸福得眯起了眼,「还是京城的好吃。」
桌上两大匣子吃食,桂花糖、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山药糕,还有各色蜜果子蜜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赵瑀挑眉一笑,眼中明显闪动揶揄之色,「玫儿,这是沾了谁的光了?」
「哼,我谁的光也没沾!」赵玫得意洋洋一扬脖子,将匣子往姐姐那边推了推,「你快一年没回京,想念了吧,喏,给你,叫你沾我的光。」
赵瑀捏起一粒酸杏,笑吟吟道:「是,多谢妹妹。」
赵玫一听更高兴了。
见两个女儿相处得好,王氏也笑意盈盈,然猛地想起一个念头,笑容便僵了几分,「玫儿,这东西是曹先生给你捎的?」
赵玫面不改色,「是,那又如何?母亲,咱们都离开赵家了,您不会还想着什么私相授受那一套吧?」
王氏语塞,半晌才说:「你不喜欢人家,平白让人家心里存个念想……这样不好。」
赵玫不说话,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王氏叹道:「母亲不是为他说话,是为你考虑。天下没不透风的墙,你俩总这么往来,对你名声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他了呢,以后可怎么说亲?」
「啊,你担心这个。」赵玫马上喜笑颜开,不无轻松道,「母亲放心,我都是用姐夫的名头给他去的信,寻常的人见了,只会以为是公务,不会以为是私事。」
原来是李诫顶在前头了!赵瑀不由好笑又好气,点着妹妹的额头训道:「母亲说得对,你对人家无意,就不要吊着人家。别看曹先生看似一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其实心思细腻,对人真诚得紧,你别伤了他。」
赵玫皱着鼻子说:「知道了,我不会伤他的。」
她感到自己有可能成为母亲姐姐讨伐的目标,多少有些不耐烦,急忙转了话题,「天阴沉沉的,估计要下雪吧。我就盼着下雪,新做的大红羽缎披风,我迫不及待要穿啦。」
赵瑀却暗道:我只盼不要下雪才好。
十二日,西北风撕帛般吼叫了一夜,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
第二日人们起早一看,整个济南城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瑞雪兆丰年,话虽如此,但看着路旁几具冻饿而死的流民尸首,这话没人说得出来。
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个把人,这在京城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更别提底层的州县。
去岁济南府的街道上,也时不时能见到这样的情景。
可这次死的是逃难过来的灾民。
说起来他们着实凄惨,一年遭受两次严重水患,燕子啄泥般攒下来的家财,统统被大水卷走,家破人亡不在少数,其中悲痛,是外人无法体会到的。
灾民离开故土,成为流民,在陌生的环境中,被前途未卜的恐惧包围着,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着,如果再受到点刺激,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断掉,从流民变为丧失理智的暴民。
那就真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李诫既尽最大努力地去帮助他们,也防备他们聚众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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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之上 卷三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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