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瑀一怔,沉吟道:「不用特意抱过来,你就和老太太说我醒了……得赶紧让老爷给定个名字。」
不多时,周氏就抱着孩子过来了,她脸上带笑,走路带风,浑身上下劲头十足,「儿媳妇啊,你可是咱李家的大功臣,你只管安心坐月子,孩子交给我就好!」
赵瑀半靠在大迎枕上,看着身边的儿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浅浅笑道:「娘给孩子起个小名儿吧。」
周氏拧眉攒眉,很是想了一阵子才说:「咱李家几辈子都是地里刨食的,到了你们这辈儿才突然发达,这富贵来的太过突然猛烈,我怕承受不住,取个贱名儿压一压的好……他是晚上出生的,对,我看就叫小黑子!」
「娘……要不咱再想一个?」赵瑀看看红扑扑的儿子,实在无法与小黑子联想在一起。
「您老可别瞎起!」李诫一脚踏进来,他对周氏起名水准严重不满,「什么小黑子小黑子的,听着跟宦官似的,您快拉倒吧!孩子的名字我定——李实,踏实的实。」
赵瑀立马拍手叫好,「这个好,只要能做到‘踏实’二字,不焦虑、不患得患失,这孩子必定一生稳当。」
他二人都赞同,周氏自然不会扫兴,点着李实的小鼻头顽笑道:「乖孙儿,我看你就叫小李子得了,你爹就叫老李子!」
满屋哗然,李诫一口水呛得连连咳嗽。
巡抚大人喜得贵子,少不得大肆庆贺一番,李实的满月酒,前来贺喜的人几乎踏平了李家的门槛。
一众诰命夫人,唯有高太太是商贾妇人。
但巡抚太太对她和颜悦色的,言语间还有几分亲近,谁都不是瞎子,当然也对她客客气气的。
高太太何曾受过此等礼遇,兴奋得满面红光,逮着空儿和赵瑀说:「我家在招远发现一处矿藏,不只是有石料玉料……」
她用帕子捂着嘴,神神秘秘说:「没准儿还有金银矿,您看,能不能请李大人提携下?」
李诫请高家帮忙去招远一探虚实,赵瑀知道这事,但看高太太的意思,她似乎被蒙在鼓里。
所以赵瑀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讶然道:「真的假的?」
高太太拼命点头。
「这事太大,你别声张,我也不敢和你保证什么,得空我先和我家老爷提一提。」赵瑀再三嘱咐道,「千万别漏风声,如果真的有矿,这么大一块肥肉,肯定会有人来抢。」
事关自家利益,高太太知道轻重,忙不迭应道:「您放心,除了我家那口子外没人知道。说起来好笑,他总往胶东跑,一去就大半个月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他养外室了呢!差点儿拿刀活劈了他,他怕了,才和我说的。」
赵瑀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河东狮,高掌柜的拐杖还拿得住吗?」
高太太脸一红,赧然道:「不瞒您说,我没出阁时,也是脸皮薄的姑娘,略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自从嫁给他……唉,干买卖的人,逛花楼吃花酒,这些都是难免的事。我若不再厉害点,他还不定抬几房妾室!」
说罢,她不无艳羡叹道:「还是您有福气,李大人这样大的官,愣是连个通房也没有,如今您又是一举得男,当家太太的位置做得稳稳的,谁提起您,都羡慕得紧呢!」
从「声名狼藉」到「人人艳羡」,赵瑀也有些感慨。
被赵家逼着自裁的场景,已变得遥远模糊,现在回想起来,心中波澜不惊,怨恨不平竟消散不少。
还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的境遇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早已成为人们口中笑柄的赵家,也不知有没有后悔与李诫交恶,定是会的,只怕赵老太太的肠子都悔青了!
她的猜想并没有持续太久,满月酒过后,她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信是赵老爷写的,说赵老太太身子骨不成了,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看重外孙,让赵瑀抱着孩子回京城一趟,以尽为人子的孝道。
赵瑀令人送去五十两银子,并捎信说,「惊闻老太太几欲驾鹤西游,讶然之际,忆起赵氏家规,首要即为出嫁从夫。今为李家妇,自当以侍奉夫君、孝敬婆母、抚育子女为先。恕无法归京,封纹银五十两,聊表心意。」
至于赵老爷收到信作何感想,她不放在心上——她现在用不着在意赵家人的想法。
与这些微末小事相比,她更关注招远的金矿。
高家的人摸到了矿山的边儿,那里地势险要,只有两个隘口进出,每处都有人把守,无法进去查看。
在没拿到实据之前,派官兵围剿闹大动静,显然不是上策。李诫左思右想,这事还得暗地里排查。
如今他身居高位,掌一省政务,衙门里人来人往,公文呈文满天飞,忙得是不可开交,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亲去查案。
可找谁呢?又得信得过,又得胆子大,还必须会几下功夫,最好还是个脸生的人。李诫掰着指头数来数去,都没找出来一个。
苦思无法,不自觉眉宇间就含了淡淡的愁闷。
别人尚未注意,赵瑀瞧了出来,得知查案的棘手之处,左右思量片刻,因笑道:「我倒有个主意,就是不知行不行——你为什么不请刘铭帮忙?」
李诫一怔,「他在京城给二爷当差,就是想帮我也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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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之上 卷三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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