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没你的终身重要,你去了,刘先生安心,我们放心,你也高兴不是?」赵瑀推着她往外走,「而且我给婆母去了信,过不了几日她就会来兖州帮我操持内宅。咱们去外间坐着,想想要添置什么东西,列个单子出来,一块儿参详参详。」
李诫也起身道:「我去找三爷说说话,你们就在这里商议。蔓儿,你先自己多想想,别让太太劳神,缺什么想要什么和我说是一样的,反正总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瑀儿,上炕躺着去,千万别累着,现今你最大,就是我娘来了她也得排老二。」
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堆,说得赵瑀和蔓儿都笑,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乐了,「行行,我走了,正主儿来了,我得赶紧把赈灾的差事交出去,功劳不能一人拿,会招红眼病!」
等李诫走后,蔓儿悄悄说:「太太,您院子里要尽快进人,我这一走,只怕某人要开始上蹿下跳了。」
赵瑀知道她说的是木梨,因笑道:「不怕,只要我不让她进院伺候,她能怎样?」
「可老太太要来,木梨那小蹄子忒会做戏,如果讨得老太太欢心怎么办?有了小少爷固然好,可您身子不便,如果老太太心疼老爷没人伺候,要塞她进来怎么办?宅门里这种事可不少见。」
「不会吧……婆婆,挺疼我的。」
「奴婢也希望不会这样。」蔓儿叹道,「太太心善,总不忍心责罚下人,这是您让奴婢敬佩的地方。但心善也要分对谁,对那等心存妄念、得寸进尺的人,就不能手下留情。那个木梨,奴婢瞧着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丫鬟命小姐心,有时候见她,我真想一巴掌把她拍醒!」
但还真不用蔓儿拍醒,李诫就直接拍她了。
正院门房外头,木梨一身月白色袄裙,目不转睛盯着李诫,还未张口,泪水便扑簌簌滚落。
她哭得极其漂亮,大颗大颗的泪珠坠下,却不损一丝精致的妆容,反而显得眼睛又大又润。
还有她的嘴角,依旧是倔强地紧抿着,仿佛在告诉人们,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只是情难自禁而已。
「恩公,您终于又出现在木梨面前了。木梨日日夜夜盼着您,已是在菩萨面前发愿,若恩公平安得返,木梨愿意终身茹素。」
因赵瑀有了身孕,李诫心情大好,脸上也是笑意盎然,「劳你替我忧心,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在长身体,光吃素可不行,该吃肉还得吃。」
木梨有几分羞涩地偏过头,将自己的侧脸呈现出来,手指绕着发梢玩,「我不小,比太太还大几个月呢。」
李诫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心里却在想,瑀儿年底才十七,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知生孩子要紧不要紧,如果能把京城太医院的吴爷爷请来就好了。
得想个由头才行,哪怕假公济私也顾不得了。
他琢磨着这事,反倒把跟前的木梨给忘了,绕过她就往院子里走。
木梨不由喊了声,「恩公!」
李诫顿住脚,回头漫不经心说:「你刚才说什么?哦,你十七了是吧,到嫁人的年纪了,回头我和太太说说,让她给你挑个清白人家。」
木梨见他误会了,急忙道:「恩公,我不想嫁人!」
「为什么?」
木梨满脸涨红,咬着嘴唇死死看着李诫,就是不说话。
李诫忽然明白点什么,嘴角往下耷拉着笑了下,「木梨,你没和蔓儿学好规矩,你该称呼我‘老爷’。」
好似一棍子打在头顶,木梨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两腿发软,苍白着脸问道:「恩公,老爷,都是您,为何一定要改?」
「你自卖为奴,我、太太与你之间的关系,只是上与下,主和奴。如果你连这点都认不清的话,也没必要在李家伺候,赎身银子我们从没打着问你要,什么救命之恩的也休要再提!回头我和太太说一声,放你们姐俩出府。」
「不,求老爷不要!」木梨见惹他生厌,忙说起自己的难处,「我一直没和您说实话,我不顾廉耻求老爷收留,只因我存着一份私心,说出来怕您笑话。我们虽然在老爷府里当奴婢,但起码有个容身之处。我爹,不,奴婢的爹爹此时定满世界寻我们两个,赌瘾难戒,指不定他又拿我们姐俩抵债。」
她捂着脸,呜呜咽咽泣声哀求道,「只要我们在府里,就算爹爹找过来,他也做不得奴婢的主。我们姐妹再不用整日担心被他卖到脏地方去,求老爷怜悯,奴婢没有旁的心思,只想将妹妹拉扯大。我不嫁人,等妹妹出嫁,我铰了头发做姑子!」
李诫皱皱眉头,嘀咕一句「麻烦」,扭头溜溜达达走了。
一阵秋风贴着地面吹过来,推着红的黄的落叶从木梨脚边经过,刺啦刺啦的,似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麻烦!
恩公竟这样说自己!
木梨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恩公对她一向和善,这次突然说重话,还要赶她走……肯定有人背地里给她穿小鞋了。
谁?蔓儿还是太太?
蔓儿牙尖嘴利,见了自己不是讽刺就是嘲笑,但听说她和刘铭是一起的,就算自己到老爷身边伺候,也对她没什么威胁。
而且她就是个丫鬟,能有什么主见?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主子的授意。
木梨想到赵瑀那张温婉的脸,不由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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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之上 卷三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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