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烦恼地松开手:「这些话我听了都快半年了,人呢?」
「都督日盼夜盼就是岑港大捷的消息,也是一肚子苦水,将军,您就多体谅体谅,,」军士整整衣袍,复拱手道,「卑职先行告退!」
眉头皱得像个铁疙瘩,俞大猷连看都没有再看陆绎一眼,径直回了大帐。
随陆绎在外头办事,还从未被人这般无视过,岑福面色已不太好看。
「两位大人请随我先去用饭吧。」
被唤过祥子的小军士年纪尚幼,只知陆绎是个佥事,但究竟是何身份也闹不明白,领着他们用饭。饭菜也未吩咐灶间单做,而是从大灶中烧出来,粗糙得很,但总算是有荤有素,想来与一般官兵无异。
岑福自己倒不挑嘴,但见陆绎也吃这等粗食,不免忿忿得很。但碍于陆绎事先的嘱咐,并不发作。
「小兄弟,我看你年岁不大,怎得如此受俞将军重用?」陆绎吃了几口,温颜问旁边伺立的小军士祥子。
毕竟还是个孩子,听陆绎说自己受将军重用,祥子心里很是受用,用力挺了挺胸脯,答道:「回禀大人,卑职已经不小了。」
陆绎好笑地看着他:「属什么的?」
「回禀大人,卑职属猪。」
这下连岑福都笑了:「才十四岁,还说自己不小了。」
「回禀大人,十四岁也不小了,将军说再过两年,就让卑职上船学着用火铳。」说这话时,祥子面上发着光。
陆绎笑问道:「怎么,喜欢火器?」
祥子连连点头。
「跟着你家将军好好学,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还能进神机营。」陆绎笑道。
祥子却连连摇头:「卑职就跟着俞将军,哪里也不去。」
岑福笑着摇头朝陆绎道:「真真还是个孩子。」
眼看他们就快吃完了,祥子请灶间师傅再为自己备一提盒饭食:「将军刚回来,还没用饭呢。」
岑福见提盒内的饭菜与他们所吃无异,不由问道:「俞将军也吃这个饭菜?」
祥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倒是未想到俞大猷当真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岑福看向陆绎,后者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诧异。
用过饭,祥子带他们到所处之处,也不帮着安置安置,就赶着去给俞大猷送饭,一路小跑着走得。
「这孩子……」岑福摇摇头,展目打量了下屋子,又叹了口气,「大公子,要不您到外头转转,我先把屋子归置齐整了,您再回来了。」
这屋子简陋得很,只有简单的家具,四面土墙,未加任何修饰。
陆绎倒不介意:「不必了,在军中自然一切从简。」
岑福用铜盆打了水给陆绎净面净手,饶得他比岑寿沉稳许多,此时也有些忿然:「将我们晾在一旁,这位俞将军好大的架子,说起来,大公子你与他官阶相同,他在我们面前耍什么威风!」
打来的井水冰凉沁人,布巾覆在面上好不凉快,陆绎过了片刻才取下布巾,道:「虽说都是四品官阶,但他可是手握兵权,确是比我有分量多了。」
「那他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呀!」岑福道,「您瞧在大帐外头打发咱们的样子。」
「你再去翻一遍俞大猷的资料,」陆绎叹道,「他若是个处事圆通长袖善舞之人,就不至于这些年管了那么多闲事,又被整了那么多次,吃了那么闷亏。」
俞大猷,字志辅,又字逊尧,号虚江,福建人。嘉靖十四年中武举人,被任命为千户,守御金门;嘉靖二十一年官升署都指挥佥事;嘉靖三十五年以战功先后升任都督佥事、大猷署都督同知。
然而,与他升迁经历相比,他在官场吃亏的经历更为丰富。
空有一身领兵才学,却得不到重用。从最早,兵部尚书毛伯温对他十分欣赏,曾夸奖过他,却不用他;后来毛伯温将他推荐给宣大总督翟鹏,翟鹏也对他十分欣赏,可仍是不用他。后来在王江泾大捷中,明明是打了胜仗,功劳别人领,贬了他官;而后他又参加了胡宗宪的追击战,虽然战败,但倾尽全力十分英勇,最终的结果却是被圣上免去世袭百户,责令安分守己,否则砍头示众……可以说,从嘉靖十四年来,俞大猷在官场里吃了无数闷亏,背了无数黑锅。
「对咱们都这样,可想而知此人在官场上肯定吃不开,不被整才怪。」岑福环顾下屋子,虽说还算干净,可确是简陋得很,「他现在还能带兵打仗,我都觉得奇怪。」
「他现下能带兵打仗,是因为他确实有才能。」
陆绎将布巾抛给尚看屋子不顺眼的岑福。
岑福将布巾在架子上晾好,转身问道:「他算是胡宗宪的人么?」
「恐怕谁的人都不算。」陆绎侧头想了片刻,「如今朝堂之上,你想找出个没派系的人不容易,他算一个吧,一门心思就是打仗,什么派系全然不管。你想,王江泾大捷他协同张经,被赵文华认定是张经的人,罢了他的官;没多久他参加了胡宗宪的追击战,被曹巡抚认定是胡宗宪的人……赢了他被贬官,输了他背黑锅,这种事你干不干?」
岑福笑道:「卑职自问,这点可比不上俞将军。」
「不只是你,恐怕我也做不到。」陆绎道,「……听说他武艺了得,擅长荆楚长剑,若有机会能切磋一番,倒不失为一件乐事。」
「眼下岑港还未攻下,恐怕他没心情与大公子您切磋。」岑福道。
事实上,俞大猷不仅是没心情,连空都抽不出来,军务繁忙,足足过了两日,经通报之后,军士才领着陆绎进了军中大帐。
「启禀将军,陆佥事已带到。」军士朝正低头扒饭的俞大猷禀道。
之前虽料想过军中将领忙于战事,可能不修边幅,但看到眼前这位俞大猷将军,陆绎还是微微一怔,俞大猷身上仍旧是之前刚回营的那身装束,衣袍沾有硝烟,衣未换,面未洗,连脖颈上所染上的鲜血都尚在,只是已经凝固结痂。
俞大猷没起身,挥手让军士出去,又挥了挥手示意陆绎坐下,随意之极。
「稍等片刻,我先把饭吃了。」他边嚼边朝陆绎道。
陆绎道:「将军请便,我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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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 卷二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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