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霄问道。
今夏颦眉使劲回想,但那人面目始终模模糊糊,如隔着一层薄雾,分辨不明:「想不起来。」
「你说,那对男女,女子已死,是不是那男子救了你?」杨岳问道。
「不知道,」今夏偏头苦想,「那男子瞧着也不对劲,不知道死了没有……不行,我得转回去看看。」
她还未起身便被杨岳与谢霄齐齐按住。
「不可鲁莽,既是有人故意骗我们来,保不齐人就在附近等着下手。」此事大有蹊跷,杨岳不安心地朝四周张望,「眼下再进桃花林也是死路一条,今日我们先回去,等想到法子再来。」
双腿尚使不上劲道,今夏也知道再进桃花林着实凶险,只得作罢。
谢霄方才连马都没栓就奔去找今夏,现下将手凑到唇边打了个唿哨,不远处啃草茎的高头黑马得得得地跑到他跟前来。
「我的马呢?」今夏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马匹,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我明明……明明栓在石头边上了。」
青石旁空空荡荡,哪里有马匹的踪影。
「糟了,完了完了!这可是官驿的马匹,弄丢了肯定要我赔!」
这下,今夏如遭晴天霹雳,一脸的大祸临头。
死里逃生不见她怕,丢了匹马倒吓成这样,这点出息!谢霄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背。终是杨岳眼尖,把晃荡进深草中的马匹寻了出来,今夏方才安心。
他们一行人回到医馆时,听闻医童说杨程万刚刚醒来。谢霄听说醒了就放了心,他素来不惯那些嘘寒问暖的礼数,也不愿麻烦杨程万病中见客,当下请杨岳代为问候便匆匆走了。
踏入房内前,杨岳与今夏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桃花林之事暂且不向杨程万提起,让他静心养伤才是正事。
「爹爹,来,喝药。」
杨岳小心翼翼地扶起爹地,今夏端来医童煎好的汤药。
虽刚刚经历伤腿打断重接的过程,元气大伤,杨程万的目光却依旧犀利,只望了今夏一眼,便问道:「夏儿,你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么?」
「啊……嗯……」今夏支支吾吾,撒了个谎道,「不知怎么回事,马丢了……我找了半晌也没找着。」
原来如此,杨程万素知她性情,但凡牵涉到银两,对她而言都是天大的事,当下也只能叹口气道:「官家的马都打了印记的,民间不敢私藏,你且慢慢找。」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杨岳接过汤药,岔开话题道,「我方才问过沈大夫,他说腿接得很妥当,这几日就让咱们住后厢房调养,方便他随时给您复诊。」
杨程万深知自己小小捕头,能受此厚待,必定是陆绎使了银两嘱咐下来的,缓声问道:「陆大人呢?」
今夏楞了楞,这才想起陆绎来:「不知道,我没留意,之前他还在的……」
「你们,」杨程万顿了下,才已有所指道,「你们要谨慎,说话,做事都要规矩,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这个人难道是指陆绎?杨岳诧异道:「他一直热心给您治腿,只要不越逾,我想他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们吧?
对两个小辈有些话不好明说,杨程万叹了口气道:「他热心自然有他热心的道理,锦衣卫何时会做亏本买卖。」
头儿指得是陆绎别有所图?
可头儿就算治好了腿,也只是个小小捕头,以陆炳呼风唤雨之能,又能图他什么呢?
今夏不解,杨程万却已不愿再说下去。
服侍爹爹用过汤药,仍扶他躺下休息,杨岳要照顾爹爹,晚间自然留在医馆内;今夏是个姑娘家,多有不便,只得回官驿去。
「你记得把这个吃了。」杨岳把那瓶芰荷丹给她。
「我没事了。」
「保不齐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吃下去妥当。」
今夏只得接过来。
「六枚药丸就得一两银子呢,你可别糟蹋了!」杨岳担心她不吃,把药丢一旁糊弄事儿。
今夏大惊:「这么贵!那怎么能吃,咱们把它退了吧,能不能退?」
杨岳无语:「我说小爷,命要紧钱要紧?这玩意退不了,你不吃可就糟蹋一两银子呢。」
「我知道了。」
今夏百般无奈地把药瓶揣进怀里。
夜色如墨,无星无月,亦无风无雨。
今夏躺在官驿厢房的床上,了无困意,脑中密密匝匝都是这几日间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来回交替。不知是否体内果真有剩余毒瘴,她灵台一片混沌,丝毫理不出头绪,便爬起来倒了一枚杨岳给的芰荷丹吞下去,恐辣得难受,又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
此丹完全不像她之前所吃的那枚药,入口冰凉,带着淡淡水菱角的清香,简直可以称得上爽口。
那么,她之前所吃的究竟是什么?又是谁喂她吃的?
今夏愈发弄不明白,拖了脚步复躺回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外间梆子响了两声,才模模糊糊睡去……
恍恍惚惚间,她身处一处既陌生又熟悉的大街上,周遭灯火璀璨,人们摩肩擦踵,处处笑语喧哗,仿佛在过什么热闹的节日。她茫然四顾,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繁灯似锦,她却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奔跑着,仓皇寻找,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寻什么……
身子忽然猛地落下,踏入半溪流水,似飘似浮,听得流水潺潺,见一艘画舫缓缓飘来,舫中有丝竹之音,娉娉袅袅,少女眼梢眉角般勾人。待那画舫自她眼前驶过,她才见到舫内一对男女相拥而立。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朝今夏嫣然一笑,面似桃花柳如眉,赫然是翟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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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 卷一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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