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早就倒下了,最后是郑老头去给郑高峰收的尸。
郑高峰的尸体就像当年薛寡妇刚被找到时那样,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满身狼藉。县衙的人在将郑老头带到此地后,就满脸不耐烦地走了,丝毫没有打算给他帮个忙什么的。
郑老头跪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儿子,心中满是疲惫,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你说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受那些人的摆布,这种事能是你搀和进去的,他们不会让你活的……」
郑老头并不知是何人唆使了郑高峰,只知有一天郑高峰突然跟他说,郑家不会就此没落的。再就是那天郑高峰出去,手上带着伤回来。
他原本想就用自己一条老命,换儿子的一条命,谁知却被人识破。
「死了也好,人死恩怨消,爹陪你一起……」
郑老头慢慢站起来,艰难地拖着儿子往前走。
他神色平静,步履蹒跚,最终父子俩一同落入悬崖。
郑老头和郑高峰一起死了消息,还是几日后才传回来。
此时薛家正忙着给赵氏办丧事,同时又有圣旨到了。
圣旨上长篇大论说了许多,是以嘉成帝的口吻。
大意就是在说,爱卿家里发生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朕为你深表哀痛。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物都逃不出规矩,大国亦是,小家亦是。
不过到底孝字当头,为了不有损爱卿的清誉,朕特许你在家中过了头七,守过了头七你就赶紧回来吧。
这种情况下,薛庭儴只能一面忙着赵氏的丧事,一面收拾行囊准备回京。
对于郑家的事,他并不上心,这是早就知道的结局。
这一次,薛耀弘没办法和父母弟妹们一同了,他得赶八月院试。前面两场都过了,还得过了院试,他才能拿到生员的名额。
离去那一天,宁宁依依不舍,闹着还不想走。
可惜招儿这次发了怒,连薛庭儴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她只能含着泪挥别了小伙伴,挥别了大哥表哥,和爹娘踏上去京城的路途。
这个夏天,整个京城也就下了一场雨。
天热得早,去得慢,明明七月过半,却还是像六月大暑,丝毫没有减轻。
河南、湖广、乃至江南一带,尽皆受了轻重不一的旱灾。大昌地大物博,疆域辽阔,年年都有地方受灾。
可今年的受灾情形,却似乎格外严重。
起因来自河南受灾,朝廷下发赈灾的诏令。可惜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灾情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了,甚至有大量灾民冲进通州。
通州是北京的门户,此地被冲撞了,其他地方还能跑得了。北直隶一片大乱,四处可见灾民,疫病四起,人心惶惶。
嘉成帝已经发了几场怒,可四处皆是无粮可调,国库倒是有银子,关键能买到粮食才行。
早在旱情初现兆头,就有一些大户和粮商,将粮食全部屯了起来,待价而沽。如今朝廷再三发下诏令,让当地官府抑制粮价,尽皆无用,米价已经从一石粮食一两纹银,飙升至一石粮食十多两纹银。
即是如此,市面上也买不到什么粮食。老百姓们已经饿疯了,几地的常平仓都被冲击,可粮仓里却一颗粮食都没有。
薛庭儴就是这个时候入京的。
他从西北进京,水陆并行,走的是朝廷驿站,路上倒是没看到什么灾情。
就是进入北直隶,才发现外面的混乱。
一路上时不时就能看见有灾民成群游荡,见到有车就上前讨食,不给就堵着不走。薛庭儴这一行百十多个护卫十几辆大车的队伍,他们也敢拦。
薛庭儴只能一面走,一面命人施吃食。
可惜却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来更多的灾民。最终,他还是动了武力,才脱离了这些宛如蝗虫的灾民。
人间惨剧!不忍目睹!
招儿紧紧抿着嘴,两个小的也是神情低落。
这趟远行他们见到了太多太多,超出他们以前所有的认知。成长就是这样不期而至,宁宁懂事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要了吃食却又吃不了,不是打发了下人,就是拿去扔了。
直到进了通州,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薛庭儴并没有逗留,匆匆收拾了一番,便赶赴至京。
与外面相比,京城方圆百里内还是极为平静的,一行人到了京城后,招儿带着其他人回家,薛庭儴则是奔赴宫里面圣。
有圣旨在,他很容易就进了宫。
一路行来,可见宫里的气氛并不太好。
到了乾清宫,嘉成帝正在里面和大臣们议事。作为一方封疆大吏,又是太子少傅,薛庭儴在外面等候时,受到的待遇极好,并未让他杵在大太阳下头晒着,而是被领去了茶房。
茶房里,墙角处放着一个偌大的冰釜,冰釜里大块白冰冒着白烟,为室中增添了许多凉爽。
小太监奉了茶来,薛庭儴也没客气,撩起袍子下摆在椅子上坐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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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 卷五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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