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的人家非富即贵,徐首辅因颇得圣意,蒙上恩赐,在这里拥有一座三进的大宅子。
夜幕降临,徐府大门前悬挂着两个灯笼。
灯笼随风摇曳,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徐府东角门前。先是有人进了门房,不多时那人回来,又从车上下来个人,从角门入了徐府。
这人去了徐首辅的书房,徐首辅因为年纪老迈,每日歇得极早,可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在书房中见了此人。
后,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徐首辅独自在书房中坐了许久,才让人去叫来了女婿陈坚。
陈坚到徐府时,徐首辅已经歇下了,不过还是见了他。
紫檀仙鹤献寿的架子床上,悬挂着灰蓝色的帐子,整间卧房布置极为素净,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药味,还有一丝腐朽的气息流动。
陈坚看着静卧在榻上的老人,在一旁的墩子上坐了下来。
「方才吴墉来了。」徐首辅语速很慢,几乎一字一字说出。
陈坚眨了眨眼,掩住眼中的诧异。
「是不是很吃惊?此人向来视我为敌,恨不能除之后快,寻常对我也是厌恶至极,今日竟求上门来。不,也不算是求,他向来倨傲,即使求人的姿态也与常人不同。」
「不知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徐首辅并未正面答他,而是垂着眼皮说起定海市舶司来,说了会儿朝堂上对定海市舶司的看法,圣上对市舶司看重的闲话,最后一句才切入正题。
「你那好友定海市舶司提举兼浙江水师提督薛庭儴,扣了吴家一批数百万两银子的货。」
今日让陈坚吃惊的事实在太多了,他想保持一贯的镇定,可脸上还是残留着错愕。
「就是为了此事?」
「不光如此,江南一带乱了。宏昌票号的崩溃,致使多地骚乱不止,如今这事没报上来,不过是下面人联手捂着。可如今快要捂不住了,那该死的票号东家没死成,还残存了一批账册,所以吴墉慌了。」
「今夜的京城大抵不会平静。」徐首辅说完这句话后,便阖上眼皮,呼吸渐渐轻了起来,似乎睡着了。
陈坚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就这么一直坐着。
高几上的烛台发出一阵轻微的哔啵声,烛光摇曳几下,又转为沉静。
「你去一封信告诉他,江南乱不得。江南乱了,哪怕他滔天之功,也是个死的下场。拳头握在手里才是威慑,打了出来,只会鱼死网破。」
「岳父……」
「你就只说这几句便好,若是我没有料错,你们老师大抵也会去信。」
……
还是那座不知名的宅子里,林邈和虞钦面对面盘膝坐着。
中间摆着一张矮几,其上放着煮茶的器物。
木质原色的涤方,涤方里放了几个倒扣的青瓷茶盏以及同色瓜棱洗口执壶,又有银质茶碾和茶盒、洗盘等物。
边上放了一个黄铜质的鼎状风炉,此时风炉上茶釜里的水早就沸了,虞钦却没有动作。
「我以为如今的你,已经比几年前聪明了许多。」
虞钦开始煮茶。他用滚水温热壶盏,接着是洗茶,第一遍煮出来的茶是不喝的,直到第二遍,才持起茶壶,往盏中倒着茶汤。
茶汤倒入茶盏,细沫浮碧,清香四溢。
林邈捏着茶碟,手有些紧:「我以为这是个推到他的好机会。」
虞钦端起茶盏轻啜,并没有看他:「可你忘了,江南不能乱,陛下也不会允许江南乱,所以这并不是个好机会。」
顿了顿,他才又道:「去吧,喝了这盏茶就回去。其实你去不去信,应该影响不大,此子心智过人,他如今不动,不过是在等京中这边的反应。」
薛庭儴下榻的客栈中,林毅荣乔装而来。
「薛大人,下官实在不明白,你让我们演了这一出,却是没有下文。这般有何用?为何下官竟是看不明白?」
其实林毅荣本不想来这趟的,可他实在忍不住了。
薛庭儴告知他这是保命之策,可到底怎么保命,如何保命,他和项青山却一无所知。如今他二人同吃同住,形同困兽,项青山大抵早就报了必死之心,所以还能保持镇定,但林毅荣却不能。
「你不明只因你困守一地,看得也是苏州……」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站在窗前的薛庭儴叫了声进,胡三便拿着两封信进来了。
胡三没有说话,把信递了上来,一封是陈坚的手书,另一封则是林邈。
「竟是一同到了。」薛庭儴失笑了声,去拆信。
先拆了陈坚的,再是林邈。
看完后,他笑容更大,喃喃了句:「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微微摇头,似有唏嘘,半晌才招手让林毅荣到了前来,对他说了一些话。
府衙早就张贴出告示,说是项青山会当众给大家一个说法。
当日,晨光熹微之时,府衙门前便聚集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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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 卷五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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