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留着一脸的络腮胡,身材魁梧壮实。就是失了一目,其上戴着个黑色的眼罩,也掩不住下面的疤痕,让人忍不住猜测他当年是受了什么样的伤,才会留下如何痕迹。
「大龙头早有明令,不准招惹官府的人,如今你地字堂擅自行动,竟掳了浙江水师提督的夫人。那薛庭儴已发下赏金令,有其夫人下落者赏银一万,能救出其者赏银十万,明摆着就没打算姑息此事,鲁堂主你就说说这事打算怎么办吧?」
这鲁堂主说的正是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位,地字堂的堂主鲁岐。
此人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却是个和尚。他不伦不类地穿着一身棕色的僧服,却是大敞着怀,露出其下的黑色胸毛。
他脾气似乎也挺暴躁,这般连番被挤兑,早已是怒气腾腾,反驳道:「还有个什么说法不说法的,我红帮还怕了朝廷不成?」
「我红帮身处此地,自是不怕朝廷。可如今关头,也不适应节外生枝。濠镜的佛郎机人本就对我等暗中生恨,若是他们从中搅合,再联合官府对我等进行围剿,唯恐伤了帮中元气。」说话的人黄字堂堂主宋七。
此人三十多岁,从衣着打扮上来看,不像是个海盗,倒像是个文士。此人在红帮里素来也以智囊着称,他分析的并无道理。
听了他的话,一旁坐着的几位堂主俱是点了点头。
这时,荒字堂堂主纯和道长说话了。
他穿一身道袍,头戴纯阳巾,一派仙风道骨。看其面容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满脸慈和,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此事也不该怪鲁堂主,那定海开阜以来,损了我们多少生意。又组建水师,我红帮历来叱咤东南两海,如今高丽、倭国等东海航道受阻,我红帮帮众数万,又不产粮食,粮食全指着高丽购入。
「现在浙江水师堵在那儿,我们只能折道去安南、满刺加购粮。安南内乱,满刺加被佛郎机人占了。因为这购粮之事,为帮里的帮众添了多少麻烦,鲁堂主也是为了帮里着想,大龙头不该责备才是。」
纯和道长说的没错,此事早就被红帮提到聚义堂议了很多次。
下面不断有人提议直接和朝廷对着干,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但俱都被大龙头压了下来。
红帮虽人多势众,但早已今非昔比,朝廷多次禁海,内迁民众,对红帮也不是没有影响的。红帮说是帮众数万,其实是把家眷也都算了,能用的堪用的也不过只有两万人之数。
这两万人看似挺多,可红帮外要防着那些佛郎机人和红毛番,内要防着朝廷围剿,早已是左右掣肘。尤其自打前龙头去世以后,作为未亡人的红姑接了龙头的位置,红帮内部也是动荡不安,自然是能不添一事,尽量不添是非。
能做海盗的,没几个读书人,大道理不通一个,热血上头就是干。
一听纯和道长这么说,顿时引来堂外许多人的附和。
「就是,我们怕朝廷干鸟,天高皇帝远,有本事他们就来捉我们。」
「就凭朝廷水师那群人,来了也是白送。」
这话引来外面一众人哈哈大笑着。堂里的鲁岐见此,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却做得一副委屈的模样:「我本是为帮里着想,才会派人去浙江,照大龙头的说法,反倒是我错了。」
大龙头气得紧抿嘴角,见此副龙头丁巳插言了:「大龙头自然不是此意,只是如今乃是非常时期,不易节外生枝。」
「那人已经绑回来了,要不大龙头将我送给那水师提督,换个十万两银子,也能给帮里的兄弟们打打牙祭?」鲁岐嬉皮笑脸又道。
他这明摆着是不要脸的话,若是大龙头真干出将他送给官府的事,恐怕下面的人当即就要反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议不下去了。
大龙头眼神冰冷地环视了一番下方,然后落在鲁岐身上:「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她便离开了,丁巳跟着一同离开。刑堂的堂主施淄站起来,皮笑肉不笑:「都散了吧。」
堂里堂外的人当即就做鸟兽散状。
鲁岐被人拥簇着出了聚义堂,扭头看了看聚义堂那高悬在上处的匾额,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
倒是莫伽,从始至终没人提他也去了浙江的事,似乎所有人集体都忘了。
丁巳还没走进房门,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一阵碎响。
他站在门前好一会儿,才敲响了房门。
是大龙头的贴身丫鬟兰草开的门。
他走了进去,屋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次间的贵妃榻上,大龙头斜靠在那里,娇艳的脸上带着薄怒。
丁巳是前大龙头洪启的义子,从名分上来讲也是红姑的义子。可他与红姑二人也不过相差十二岁,洪启弥留之际,知晓独子洪成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红帮如此大的家业,数万帮众的生计,都担在大龙头身上。
他不放心别人,就将大龙头的位置传给了妻子红姑,又让丁巳坐上副龙头的位置,辅佐红姑担起红帮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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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 卷五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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