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举人是个好人,肯定不会欺负咱们的。」
「你咋就知道了?」
「因为那个大哥哥是个好人啊,他不是也姓薛么。爹,我刚才看见那个大哥哥好像哭了,眼睛红红的……」
「你个臭小子又胡说八道,我怎么没看见……」
「他眼睛真的红了……」
明明没有太阳,却格外觉得刺眼,站在原地的薛庭儴半掩着眼,看向那面功名旗。
「狗子想读书吗?」
「想。」
「为什么想?」
「我想替家里光宗耀祖,当薛家最有出息的人,以后当个好官,咱家就不用交税子了……」
薛庭儴在功名旗下站了很久,直到有村民瞧见他走了过来。
「薛老爷怎么站在这儿?可是这旗有什么地方不对?」是本家的人,可如今不管是本家人,还是外姓人,但凡见到薛庭儴,都是叫薛老爷。
似乎自打他成了举人,就不是薛庭儴,不是薛狗子了。
认真来说,眼前这个人,他应该叫叔的。
族里的人太多,有时候薛庭儴也分不清谁是谁,但大致还是记得的,便道:「叔,叫什么老爷,我以前光着屁股蛋子在村里跑的时候,您不是也见过。」
这中年的汉子搔了搔脑袋,笑道:「那不叫老爷,叫啥?族长说了,中了举就是老爷,让我们不能乱了称呼。」
「庭子狗子都行,您爱叫啥叫啥。」
「那我还是叫庭子吧,哪能还叫你那小名,举人老爷可不能叫狗儿的。对了,这旗子没啥问题吧?族长让咱们都盯着呢,但凡哪儿有些掉漆了啥的,都得第一时间报给他。」
「没,没啥问题,我就是看看。叔,我先回了,转头再聊。」
「哎,哎。」汉子笑呵呵地看着薛庭儴走远了,才自言自语道:「让我说,族长就是太认真,叫人家薛老爷,不对,是庭子,也没有这么较真的。」
薛庭儴一路缓缓往村里走去,幸亏现在是半下午的,村里的土路上也没什么人。他路过薛族长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看了不远处薛家宗祠一眼,想起在那梦里自己做了官后,有一年回乡祭祖的场景。
当年他在村里盘桓了几日,族人们也是这般对他诚惶诚恐,可他却是满心不屑。
他其实是讨厌这些人的,他一直将自己命运的不顺归咎在这个地方,不是这里,自己不用含辛茹苦,不是这些人,自己不会遭受那一切,不是这一切,招儿不会死。
所以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心里却充满了厌恶。所以在族人寄望求得庇佑,他很理所当然的就答应了……
「庭子,怎么站在这儿,可是来找你堂爷,快进来吧。」
是薛族长的大儿子,薛金泉。
按辈分,薛庭儴要叫他叔。
薛庭儴叫了声叔,便进去了,还没走到堂屋前,薛族长就亲自走了出来。
「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堂爷之前跟你说的那事,你打算好了?其实你不要心里有负疚,堂爷打听过了,人家别处的举人老爷都是这么办的。咱们给他们好处,他们自然也要给咱们好处,互惠互利。」
「爹,你们还是进屋说吧。」
「把我那茶泡来。」薛族长吩咐道。
薛族长有一罐子茶,平时舍不得喝,也就家里有贵客了,才会让家里人泡来。如今薛庭儴也算得上是贵人了,旁人来了可没有他这个待遇,能让薛族长亲自迎出门的。
两人进了屋坐下,薛庭儴坐在上首处的右边。
薛族长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如今虽是守孝,到底处处都要用钱,等出了孝上京赶考,平日里交际,哪里不需要银子?你这孩子就是太年轻,多好的事送上门,竟然犹豫,咱这可是符合律法的。」
「堂爷,我不是,我就是吧……」薛庭儴顿了下,才说道:「我就是觉得大家伙都不容易。」
「谁都不容易,你也不容易,谁家供个举人出来容易?不过如今你也大了,是举人老爷了,这事堂爷就是个主意,剩下还看你自己。」
薛庭儴看着薛族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薛老爷子。
他哂然一笑,道:「堂爷,你看这样行不,他们若是把地投来,咱也收,至于给我交租子就算了。四成太高,收两成,至于这两成我也不要,就拿出来在咱村里办个村塾,多请两个先生,村里或者附近村里有孩子想读书的,就在这儿读吧。也不用给咱交什么束修啥的,就当造福乡里了。」
「这——」薛族长沉吟了一会儿。
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是个心善的。罢了,堂爷也不多说,你可想好了,这可是笔大钱,以后能派上很多用场。」
「堂爷,我想好了。」薛庭儴腼腆一笑,道:「再说了,我家如今也不缺这点,可大家伙却很缺。」
「行,既然你这么说,咱就这么办。」
和薛族长商量了下细节,薛庭儴就回去了。
回了屋,招儿已经没有缝衣裳了,而是歪在炕上揉自己的腰。
薛庭儴走了过去,伸手给她揉:「都跟你说让你没事就躺着别坐久了,你非不听,腰疼了吧。」
招儿掀了他一眼:「就是做个衣裳,哪里这么娇惯。」
自打进入六个月,招儿就总是会腰疼。
坐久了腰疼,躺久了腰也疼,尤其是躺着起来的时候,每次都要慢慢的才能起来,就好像骨头里长了根刺。高婶她们都说,这是因为孩子大了,压着了,等生了就好了。
招儿就歪在那里,让薛庭儴给他揉腰。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怎么。」
「我看你有点儿不大对头,刚才去哪儿溜达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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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 卷三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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