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进宫,现在还在家里,她爹娘也该给她操心嫁人的事了。肯定嫁不了多好,她爹的徒弟大成哥一直喜欢她,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本身是个镖师,家里还有几亩地,又跟她家是同村,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她如果嫁给大成哥,会像她娘一样辛勤劳作,侍候丈夫,生儿育女。
生了一个又一个,背上背一个,怀里的还没养大,肚子里又揣了一个。
他们村很多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从豆蔻少女到嫁为人妇,到成为人母,再过些年,儿子要娶媳妇了,自己要当婆婆。
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甚至在没进宫之前,秦艽睁眼就能看到自己的一生。
可她进宫了,还做了那样一个神奇的梦,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秦艽也会想想这些事,她觉得与其说那是个梦,不如说是自己的上辈子。大抵是老天觉得她有点惨,所以让她重新来过一遍。
可她重新来过一遍的意义在哪?当命运已经脱出原由的轨迹,秦艽突然有些茫然了。
梦里的可望不可及,如今碰触到了,甚至还有机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她应该知足,不该贪心,可人不是天生就贪心。
「小艽,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大成哥肯定已经娶媳妇了。」
「大成哥是谁?」那个声音又问。
「大成哥是……」秦艽突然反应过来,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宫怿的脸有点臭,又问:「大成哥是谁?」
小安子逃命似的下去了,秦艽看看他背影,又去看宫怿。
「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大成哥是我们村的一个后生。」
「是你没进宫前的情郎?」
秦艽失笑:「什么情郎不情郎,我们那儿不叫情郎,叫相好的。」
「那就是说是你相好的了?」
「不是相好的,他送我耳坠子我没要。」
「还送耳坠子了?」
秦艽越听觉得越怪:「殿下,你怎么了?怎么问起这些了?」
宫怿忙把表情收了收,露出微笑道:「我就是好奇小艽以前的事,我之前问你,你怎么没说过?」
「这种事好像没必要……」
这时,秦艽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
「是我,秦艽。」是小绿。她声音犹犹豫豫的,似乎碰到了什么让她很诧异的事,「有个小内侍来传话,说你家里人来看你了。今儿不是初二吗,是宫女们的探亲日,可我没听说你有家人啊。」
「家人?」秦艽的心一下子提到半空中。
每个月初二是宫女内侍们的探亲日,据说以前宫里没有这个规矩,是上官皇后入主中宫后定下的规矩。
她说宫女内侍们都是畸零人,如果能见见家人,在宫里的日子也不难熬。
想法挺好,可惜错估了实际情况,内侍们都是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把儿子送去挨一刀,那是权当就死了。而宫女们都是天南地北采选而来,即使家人想念,也没谁会为个女子跋山涉水就为见一面。
当然也还是有的,例如有宫女家里是长安城附近的,又或者是宫女有事嘱咐家里,或者给家里送银子,专门跑来一趟的。
不过倒不多,人稀稀拉拉的,半天瞧不见一个。可今儿位于玄武门往西边处一排栅栏后,却站着一家老小数口人。
为首的汉子正是秦家当家的秦大柱。
他边上站着妻子柔娘,大儿子秦宽,小女儿七丫,小儿子秦小树。还有个黑黑壮壮的青年,秦大柱的徒弟李大成。
这群人翘首以盼,看着栅栏后方的宫门,望得心里火烧火燎,就是不见人出来。
「难道还是没找到?」柔娘惶惶道。
他们这群人早就来了长安,可不过是群平头老百姓,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女儿,而是先落脚安家。等秦大柱在这里找到了工,家里总算不用坐吃山空了,才趁着空一次又一次往宫门跑,打听着秦艽的消息。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秦艽换了名,不叫六丫,而叫秦艽。等秦大柱终于打听清楚初二是宫女的探亲日,并凑够给人传话的银子,谁知却没找到人。请人帮忙传话的价钱可不便宜,守宫门的金吾卫不会干这活儿,都是些没出息的小内侍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赚点零花。
一次就得几百个大钱,秦大柱这次拖家带口出来,本就是一怒之下和家里分了家。他作为老大不在家立门户,想要分家,只能净身出户,亏得秦大柱这趟出镖回来分了几两银,还没来得及上交给他娘,不然连出来的路费都没有,一家只能喝西北风。
等到了长安,身上的银钱已所剩无几,还要找地方安家,一家几口吃喝都得考虑,所以这传话的银钱只能现攒。一个月来一次,秦家人得两个月才能攒够一次传话的钱,这已经是他们来的第三趟。
这趟若不是李大成想起村里的郎中,曾经给秦艽取了个名儿,恐怕这趟他们也不会来,因为他们已经快绝望了。宫女那么多,名字也报不准,谁愿意帮你四处打听。
「慌什么慌,要不是你软弱无能,连女儿都护不住,我们何至于吃这种苦受这种罪。」秦大柱黑着脸道。
一提起这事,柔娘又哭了起来。
她确实无能,当初婆婆跟她说宫里采选宫女,家里定了送六丫进去,她直接就懵了。可那会儿十里八乡闹得人心惶惶,没少听说有人家把女儿送走想躲采选,被官府抓到,一家子下大牢。
男人和大儿子不在家,她没主见。被婆婆一吓,就慌了神,里正也是追的紧,竟直接来了家里,她就眼睁睁看着六丫被人带走了。
等男人回来获知此事,痛骂了她一顿,又和家里闹了起来。她男人素来孝顺,一向听婆婆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见男人恼成那样,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可知道也晚了。
「行了爹,你就不要说娘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阿奶和婶子平时总拿捏着娘,她能这么没主见?」秦宽道。
听了这话,秦大柱面色暗了暗,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其实若说这事,他也有责任,他自诩自己是长子,孝顺寡母,爱护幼弟。他总想幼弟身子骨弱,他能干一点是一点,所以家里公中花销的钱都是他一个人在外面卖命挣的。他总想寡母养大他和幼弟不易,就让妻子多多容让,却万万没想到纵容出两个挖他心吃他肉喝他血,还嫌他血脏肉臭的。
所谓的母子情兄弟情,在这么多年一步步退让中,早就磨得没剩下几许。直到秦奶奶在秦大柱弟妹的唆使下,挑了秦艽送进宫,彻底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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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宠婢 中 第19章[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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