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庶女,丁氏在家可也是极受宠的,不然,如何能有这等宽敞的宅院做嫁妆?甚至除此之外,丁氏嫁过来时还带了两个铺面和几千两的嫁妆银子……
当然,这样说也并不意味着程家就是高攀了伯府的破落户。甚至这门亲事,还是安庆伯府主动提出的——
别看程庆轩眼下官职不显,他那老爹程仲当年可是太医院掌院使,有着神医之名,更是救过伯府老爷子的命。
若然老爷子依旧在府中,程家断不会搬到丁氏的嫁妆院子里住的。只这几年老爷子大多在外周游,甚少回家,再加上程庆轩是程仲的嗣子,自打娶了貌美如花的丁氏后,打心眼里更把丁氏当成一家人,至于自来严厉的嗣父关系自然是越发疏远了。
程仲在府里时程庆轩还知道收敛些,没了严父在家中管教,简直把丁氏的话奉如纶音一般。
再加上这五进的院落住着委实比程家两进的老宅舒服太多了,待得丁氏一再提起时,索性趁老父云游天下之际,直接搬了进来,所谓生米做成了熟饭,老父再是固执,总不会再让这么多人折腾着搬回去的道理不是?
总而言之一句话,家里老爷真是把太太宠到骨子里了。无论大事小情,只要太太首肯了,老爷那里就无有不应的。
府里奴才眼睛也都刁钻着呢,哪里不明白这程府谁才是真正要敬着的那个?
因而这会儿别说天上出现一副八卦图,就是下刀子,大家宁肯把哀嚎咽到肚子里,也绝不会发出半点声响。毕竟,下刀子不见得会死人,敢惊扰了太太,却是注定不死也得脱层皮。
倒是靠近后罩房的那个偏僻小院子里,隐隐有些骚动——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咱们侍候的这位主子倒好,竟是个睡不醒的。」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葱绿色褙子的娇俏丫鬟,只她口里虽是叫着「主子」,语气里却是没有多少敬重之意。
更是顺手把手里茶杯往掉了油漆的桌案上用力一掼,茶杯没立稳,咕噜噜摔到地上,「啪嚓」一声碎成几片。
这等一言不合就摔盘子打碗的娇蛮行径哪里有一点儿做人下人的样子?说是哪家娇养的小姐还差不多。
「巧兰,你轻点儿。」旁边的圆脸丫鬟蹙了下眉头,神情无奈之外还有着些解脱的意味——
就凭小院这么偏僻还靠近马厩,府里哪个不知里面躺着的这位虽是名为小姐,却分明连府里浆洗的丫鬟婆子地位都不如。
只是这样的话说出去有谁会信?
毕竟,这位三小姐程蕴宁可是实打实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程府唯一的嫡小姐。
所以说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候真奇妙的紧,就是亲母女,却也能处的和仇人差不多。
从前还好,有府里老太爷护着,老爷和太太即便不喜,倒也没有太过为难三小姐,不想,偏又在两年前烫伤了脸,好好的一张芙蓉面瞬时变得和厉鬼一般,等老太爷游历归来,早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疤,竟是用了再多的灵药都不见好。
老太爷就又离了家,说是要给孙女儿寻药,到现在都两三年了,竟是一去不复返……
如此爹不疼娘不爱,程蕴宁的处境还真不是一般的惨。
连带的她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也受尽了府里其他下人的白眼。
好在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瞥了眼特意收拾好的放在几案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裹,圆脸丫鬟站起身来: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我还以为巧云你心软了呢。」巧兰哼了一声,也跟着起身,「叫我说也没什么不忍心的,咱们也算是日行一善了呢,小姐这样呆在府里,早晚得憋屈死,表少爷好歹一表人才,也不算亏了她。」
两人说着先后进了房间。
明明已是初夏天气,府里其他主子早换了碧绿绿的轻薄茜绫纱窗,唯有这间屋子还是遮挡的严严实实,再加上外面乌云压顶,两人一时难以视物,若非路径熟,可不得撞到那陈旧的木板床上?
「小姐,该起了——」两人一左一右上前,各自撩起一面帐子,外面正好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两人同时「啊」了一声,手中的帐幔也应声滑落——
帐子里的女子正圆睁双眼,直挺挺的坐在床上,衬着脸上可怖的疤痕,让人瞧了简直如堕地狱。
叫声太过惨厉,程蕴宁终于回神,纤细的身体猛一哆嗦,一双眼睛却渐渐变得猩红——
不是过了奈何桥,饮了忘泉水吗,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抚向脸庞,触手所及,依旧一片坑坑洼洼——
「我们,宁姐儿……蕙质……兰心,可世人浅薄……只重皮相……祖父对不住你……没能治好,治好……」
就为了这张脸,竟是累的祖父死不瞑目!
也是为了这张脸,自己才又苟延残喘二十余年,直到做出了能让容颜恢复如初的雪肌膏,才设计了顾家后,决然而去。
本以为死后,见到脸上再没有了疤痕、光洁如新的自己,祖父一定会开心吧?如何能料到,一睁眼,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不是死后有所眷恋,才会在人间徜徉数日吗,可这程府于自己而言,根本就是炼狱一般的存在,再如何,自己都绝不愿回到这里来。眼下这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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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福医 卷一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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