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翎去到学堂,才做到桌后,便见一个人凑过来,语带兴奋地对他道:「哎,你昨日那法子真是好用!夫子被我一通说,半个字儿都反驳不了,这事竟然交了差了,简直神了!」
谢翎往后仰了仰头,看清楚是陈福,心道,是好用,不过也就用一次而已,以后说不得还有一大片人要遭殃。
但是他并不说透,陈福又把一摞东西拍在他面前,道:「喏,多谢你昨天帮我的忙,这些是我从家里找出来的,都送你了。」
谢翎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摞书,厚厚一沓,足有三四本,有些已没了封皮了,看上去很是陈旧,书页都泛起了黄,上头用蝇头小字写了很多标注,看得出书主人是花过功夫的。
他随手翻了翻,里面竟然还有很多生僻字,谢翎不认得,他有些纳罕地看着陈福道:「这是你家的?」
不是说小看了人,而是陈福这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读书人家的孩子,否则也不至于连毛笔都不会拿了。
陈福大大咧咧地道:「不是我家的,我们从前有个邻居,是个穷读书的,成日里只会看书,把脑子给读坏了,听说考了十几年,一次都没有中过,吃饭的钱都没了,最后没法,把书赊给我们家买饼吃,一吃就是两年,后来他人不知去哪里了,书也没拿走,叫我爹拿来裹饼了,我看你似乎喜欢看书,就摸了两本来,你要是喜欢,我明儿再给你拿几本。」
他说完,又道:「我可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说了会报答你,自然就会做到的。」
谢翎翻看着那些书,脸色倒好了不少,向陈福道了谢,陈福摆了摆手,大方地表示这只是小事罢了,此后两人的关系倒是因此好转了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滑过,很快,一转眼间,谢翎就在义塾读了两年的书,直到第二年年底,冬学结束的那一日,老夫子叫住了谢翎,对他道:「明年春学你不必来了。」
谢翎没说话,夫子继续道:「我虽然年老,但还是有眼光在的,你与这些学生都不同,是一块好料子,你日后若是想考个功名,最好去正经的学塾深造,我教的这些,都是皮毛,寻常人家送孩子过来,不过是想粗识几个大字,日后好找一份事情做罢了。」
夫子顿了顿,又道:「你家境不大好,这我是知道的,城南有个学塾,乃是我从前几个交好的同窗开设的,我写一封举荐信与你,你去拜访一番。」
他说着,取出一封书信递来,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道:「就这样,你记得我说的话,回去好生与你家大人说说,去罢。」
谢翎心中感激,恭敬地对夫子长作一揖,这才离开了学堂,朝城北的方向走去。
两年的时间,谢翎也有十一岁了,从去年开始,他的个子就往上头猛蹿起来,不知不觉就超过了施婳,也隐约有了少年挺拔的模样,长手长脚,走起路来带风。
正是腊月时候,天色暗得早,谢翎踏着未化的残雪,顺着街道匆匆往前走,不多时,路边的人家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映在雪地上,折射出一片微亮的光芒。
冷风吹得人脸都僵了,一刻钟后,谢翎才到了城北,远远就看见前头一间店门大开,上头挑了两只灯笼,门上一张匾额,看上去有些陈旧了,上书三个端正古朴的大字:悬壶堂。
谢翎上了台阶,轻轻跺去鞋子上的残雪,这才踏进门去,屋里烧着炭,霎时间温暖的空气将他整个包围起来,苦涩却清香的药材气味扑面而来。
他扫视了前堂一眼,林寒水正跟着林不泊一起看诊,还有几个病人在一旁等着,谢翎的目光定在了药柜旁,一个身着山梗紫色衣裳的少女正站在柜台后,与林老大夫说着什么,她手里抓着一把药材,垂着眉眼,从谢翎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她如新月一般的睫羽,还有秀致的鼻梁,微微抿着唇,像是含了一片薄薄的桃花瓣。
施婳抬眼,正见着谢翎站在地方上看过来,林老大夫见了,便道:「谢翎下学来了,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你先回去吧。」
施婳点点头,放下药材,拍了拍手,与林寒水和林不泊招呼一声告辞,就与谢翎一起离开了医馆。
天气甚是冻人,施婳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腑,那些疲累仿佛也减轻了许多。
冷风吹起额前的发丝,施婳不得不微微眯起眼来,仔细着脚下的积雪,一边问道:「明日义塾罢馆,不必去了?」
谢翎拿着灯笼,应了一声,积雪在他们脚下被踩得嘎吱响,因为怕施婳摔倒,谢翎便一手虚虚挡在她身后,自从他们年纪渐长之后,施婳就不再牵他的手,也不摸头了,因为谢翎比她高了半个头,嫌伸手累得慌。
两人走了许久,才到了城西,街边的店铺还未打烊,门前点着灯笼,将街道映照得一片通明,风从远处吹过来,其中依稀夹杂着戏曲的声音,咿咿呀呀的调子,和着管弦之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开来。
待进了清水巷子里,施婳才道:「明年你别去义塾了。」
骤然听到这一句,谢翎的脚步微微一顿,没作声,他知道施婳的话没有说完,紧接着,果然听施婳道:「我打听过了,苏阳城另外还有一个学塾,你明年就去那里上学。」
谢翎的脚步倏然而止,施婳见他停了,便疑惑道:「怎么了?」
谢翎便将今日夫子提的事情说了,又道:「去学塾的花用很多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施婳才道:「这事我自有主意,我们虽然穷,但是要送你去学塾还是不成问题的,若真没有钱,我也不会提这事了。」
她说着,捧着手呵出一口气来,催促道:「先回去罢,这事慢慢商量也不迟,看这天色,似乎又要下雪了。」
两人回了院子,用过饭之后,谢翎依旧去楼上看书,施婳则是打了热水简单洗漱过后,披散着头发,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她在房间的桌前坐下,把灯芯拨了拨,光芒便小了许多,只够照亮这一方桌子。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册子并一个布袋来,开始仔细地筹算,册子上记载的是他们未来一年必须的花用,袋子里则是施婳的积蓄,算了小半日,她才收拢了东西,吹灯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院子里头铺了浅浅的雪,昨夜果然下了一阵小雪,幸而不是很大,施婳今日还要去医馆,便早早用了饭,谢翎拿了伞来,要送她去。
施婳道:「我自己去便成。」
谢翎不说话,就拿着伞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施婳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她道:「走罢。」
两人锁了门,正准备出巷子,只听吱呀一声,巷口的一户人家大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头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向施婳道:「婳儿,好巧,又去医馆么?」
施婳如今已经对婳儿这个称呼有些麻木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她认得那人,这户人家是卖豆腐的,施婳常在他们家买豆腐,也经常见着他们家的小儿子,叫柳知,就是这个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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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 卷一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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