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只想种田 下 第36章[05.03]

  ——
  子时已过,整个皇城都静了下来。柳絮和碧荷守在寝殿外,也不知道自家娘娘方才听洝大人说了什么,自钦天监的一众人离去,便将自己关进了寝殿里。
  两个丫头相互看了眼,却又摇摇头,满目都是担心。
  寝殿中,谢昭昭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织金的凤凰于飞,整个人都呆呆的。着实是,洝九的那番说辞,带给她太大的震动。
  那老头儿说,他曾给自己诊过三次脉,且都是因为治疗失魂症。
  「娘娘许是不知,老夫每次为娘娘诊脉时,都是隔着道帐子。若是早早得见娘娘凤颜,老夫说什么也不会回京的。」洝九抱着酒坛子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涣散,「这失魂症就是个坑,怎么可能治得好?便是治好了,那行的也是伤天害理之事。」
  「娘娘这失魂症啊,已经得了快要三年,太医院多少好方子好药材,都不见效。老夫不过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能有什么本事?」他咂咂嘴,又开始絮叨,「可是啊,许是娘娘和我老头儿有缘分,我洝九生平没什么可炫耀的,只是拜了个好师傅。师傅教我喝酒吃肉,也教了我偷天换命的本事。」
  洝九说,他师傅曾经医好过一位得了失魂症之人,用得法子便叫做「偷天换命」。患了失魂症者,会渐渐忘记前尘往事,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到最后,便会完全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而这「偷天换命」的法子,便是借着这个症状,以毒攻毒。
  许患病者另一个身份,借阴阳五行之力,以催眠之法编织一个幻境。那幻境定是极其凶险,极其凄惨,以此激发患病者潜在的意识和力量,为自己逆天改命。若是成了,这病症自可不药而愈;若是不成,大抵就是一命呜呼了。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穿书者,她一直以为的那些书中发生的情节,不过是洝九给她编织的一个身份和幻境?幻境中,谢家一门罹难,谢执被杖毙,她自己也被打入了冷宫,她以谢昭昭的身份目睹了这一切,却又不愿再重蹈覆辙这样的命运,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难怪她会有谢凝那样完整的梦境,难怪她会对钟家谢家的人又那种莫名的亲近感。按照洝九的说法,她其实就是谢凝。
  昭昭,就是谢凝。
  谢昭昭呆呆的望着帐顶,如果她是谢凝,那她为何会在入宫不久之后,便得了这奇怪的病症?
  彼时,洝九听到她这一问,只摇摇头,「世间万物,哪有那么多的缘由?许多人得了怪病,却是一辈子都不知是为何。」
  不知想又到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只悠悠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总归是逃过了这一劫。但这治病的法子,着实有损天道呐……」
  只可惜,等她再想追问时,这老头儿脑袋一歪,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了过去。
  夜色愈深,皇城的上空传来夜莺的吟唱,用不了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谢昭昭闭了闭眼,钦天监向来唯帝命是从,洝九言语之间,也从未掩饰他是萧淮的心腹的事实。所以,请洝九来为她医病,就是萧淮的意思了。
  谢昭昭闭着眼,心中一阵阵长得发酸,眼角隐隐可见晶莹。
  时移世易,不管她是不是谢凝,她都再也不是十六岁的谢凝了,再也无法承载属于谢凝的那一腔情感。
  为一个人,孤注一掷。
  ——
  而在此时的钦天监,被白雪覆着的石阶上正坐着一个人。洝九抱着酒坛子,眼神还有些涣散。
  「师傅,已经寅时了,还是先歇下吧。」灵台郎叮嘱道。
  洝九脑袋像小鸡啄米般的点着,「两年前,我交给你的丹药可在?」
  「徒弟一直都仔细收好的,可要寻来?」
  「寻来吧。」洝九木然的看着高台之下的满目白雪,喃喃自语,「说不定,能有个新的开始呢。」
  新岁将至,整个少京都被笼罩在一片喜气中。依着大周的宫规,岁夕当日,宫中将设夜宴,在京官员及得了诰命的女眷都要入宫。
  因着有了身孕,今年的岁夕宫宴,需要谢昭昭亲自过目的少了许多。她昨日听了洝九的那番说辞,一直到天亮都未睡去,眼下人有些困乏。正想眯一会儿,便听碧荷说,太医院的袁太医来了,说是按例给娘娘请脉。
  这短时日,袁坦不知因何故出了京,为谢昭昭诊脉的事情便都落在了袁嘉瑞的身上。袁嘉瑞依旧本分的诊脉,没有多余的举动和言辞。谢昭昭想到之前自己因为书中的情节而对他敬而远之,心中有些惭愧。
  袁嘉瑞是君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着实是洝九那个老头儿恶趣味了。不过,如今两人身份有别,便也该保持着这适度的距离。
  袁嘉瑞收好素帕和药匣,才淡淡开口,「娘娘身子虽然虚亏,但这许多副汤药下去,还是见了效的。」
  想到自己的身子,又想到洝九的那番说辞,谢昭昭沉吟片刻,「袁太医,关于这失魂症,本宫近日听了个民间传说,说是有过治好的先例。只用的不是这玄黄之术,而是阴阳五行之法。」
  袁嘉瑞微怔,旋即道,「娘娘,这些民间传说,听听便罢了,不可当真。至于娘娘说的阴阳五行之法,臣也在别的病症上听说过。只是……」
  「只是什么?」
  「此道逆天,有损阴德。」
  这个说法,倒是与洝九当日所说,不谋而合。只是那老头儿贪酒,并没有说完,想要再诓他一次,却并不容易。
  「袁太医可否详解?如何有损阴德和天道?」
  「微臣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有以命易命的说法。」
  「以命易命?」谢昭昭一时惊愕,心中发凉。
  这的确是阴损之法。她心中害怕,若洝九所言当真,只希望萧淮身为君主,万万不要做出什么糊涂事。
  殿外传来一阵女孩子脆生生的笑声传来,谢昭昭回神,连忙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便听袁嘉瑞心平气静的道,「娘娘身子无大碍,只需按时服药,仔细调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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