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爱藏在人群里,谁知道这客栈里的商旅会不会有妖?会不会下一刻就嗅闻到她?发现她在这里?
她必须动起来,她得离开这里——
原本她可以轻易的凭空移动物体,但她伤得太重,想抬起自己手指都难,更别提得凝神移物了,她用尽了所有意志力,让插在背上大穴的银针颤抖动摇了起来,她试了又试,它们终于一点一滴的往上移动。
汗水从肤中渗出,教被衾都湿透。
她的手指终于可以移动,但门却在这时开了,一道影子走了进来,隔着纱帐,她看不清楚,万般惊恐都上心,害怕来的非人是妖——
但那不是妖,是他。
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他回到床边,脱了外衣,掀起纱帐查看她的情况。
一瞬间,和她对上了眼。
他以为她睡了,可她没有,他能看见她趴跪在床榻上弓起了身子,满身大汗淋漓,看见她伸出了利长的指甲深深陷抓着床榻,看见银针被她逼出了肌肤,在大穴上摇摇欲坠,还看见了她那再次发红的双眼。
凄厉赤红的泪眼,有着藏不住的惊恨恐惧。
他楞看着她,哑口无言。
下一刹,银针逬出大穴,朝他疾射而来。
他大手一伸,将它们尽数收在手中,她起身奋力朝他挥出指爪,他没有闪,反而欺身上前,掌爪削过他的脸,削去他耳边的长发,但他伸手抱住了她,再次制住了她。
可这一回,他没直接将银针插回她的背后大穴,只伸手拥抱着她。
别怕,你别怕——
什么东西?!
她喘着气,想将指爪插入他的脑袋,抓断他的颈推,但他的声音,那汹涌澎湃的情绪,狠狠撞进了脑海。
我无意伤害你——不会伤害你——
他在说什么东西,!
你不需要害怕。
这到底什么狗屎——
她含泪愤怒的想着,可伸长的利爪,却因他下一句话,只戳破了他的皮,没再续续往下。
「我很抱歉——」
他拥抱着她,哑声开口。
她一怔,气一窒,手微颤。
这一句根本不该有,她也未曾期望的道歉,如洪水一般袭来,冲击着心房,让泪夺眶。
「我很抱歉。」
他再说,跟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一线薄光,透进窗。
他拥抱着怀中那瘫软的身子,一颗心仍在狂跳。
手中银针仍在指与指之间,再次插入了她的颈后大穴。
她的呼吸心跳被迫缓了下来,可他的肩头依然能感觉到那湿热的泪,他也依然能瞧见床榻、枕上被她染满的血泪,更无法忘记方才那一刹,看见的那双愤怒惊恐带血的泪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没有动,只是就这样站在床前,拥抱着这在片刻前,犹如野兽一般攻击他的女子。
他无意伤害她,真的不是故意。
还以为,在经过这些日子之后,她该晓得他不会伤害她。
他知道她不喜欢受制于人,没有人喜欢,可他没想到,她会如此惊恐、这么害怕,仅仅只是箝制了她的行动,就让她吓成这样,宁愿伤害自己,用尽仅剩的力气,也要挣脱逃跑。
这些年,他很少犯错。
可当他掀起纱帐的那瞬间,当他看见她双眼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不该留她一个人在这。
妖怪在追杀她,她不信任妖怪很正常,可就连救了她数次的自己,这女人竟也都不信。
为什么?
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样的事,竟让她对人完全失去了信任?
缓缓地,他取出了她大穴上的银针,让她在床上躺下。
她没有因此醒来,他知道她一时半刻都还醒不过来,她过度消耗了她的身体,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即便是生命力旺盛的兽人,若伤至她这般,怕也早已去和阎王报到。
可她没有,还活着。
坐在床边,他掏出手巾,替她擦去脸上血泪。
然后,第一次,认真的看了她的脸。
人的模样,大江南北都有不同,南人骨胳脸骨较圆,北人脸骨方正宽阔,异国人模样差得更多,甚至连发肤瞳眸颜色都有不同,这女人虽然黑眼黑发,脸骨却更偏异国人,非但眼窝深邃,鼻梁也挺,一双眼睫浓密如扇。
除却那些未退的伤疤,她其实模样很美。
这世上多有妖物魔怪,有些可拟人,外貌分辨不出,可她的经脉却如常人一般。
她是人。
就他至今所学细,都告诉他,她是人。
可她若是人,早就死了。
是妖吗?
他看着她,想起昨夜,她在月下风中握着那把帘刀,看着那孩子的模样。
她住了手。
她可以砍下去的,可她没有。
坐在床边,他凝视着眼前这不知是人是妖的姑娘,看着她那双此刻合起的眼眸。
算了,既然遇见了,那便是缘分吧。
主意既定,他不再多想,脱了鞋,上了床。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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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卷一 V第12章[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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