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娴穿好鞋袜,又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往书房去。
盛禧园的书房是刚刚收出来的,几乎是确定了要在盛禧园住下之后,闵祁就张罗着人把五殿下的书册和图纸全都搬过来了。孟云娴一路小跑到书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却被闵祁拦了下来。
闵祁示意孟云娴小声一点,静悄悄地请她移步到窗边,把半掩的窗户打开。
孟云娴从窗边看进去,刚好能看到周明隽的书桌。
黄昏的夕阳将书房染成一片橙红,周明隽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厚厚的一沓图纸,他身上披着一件衣裳,应当是正在看图纸,却不胜疲劳的睡过去了,倚着靠背的身子微微倾斜,手落在身前,手里的图纸滑落在了地上。
闵祁将孟云娴请到一边,这才低声劝和:「殿下为了准备婚事,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亲自过目的。皇上指责殿下不务正业,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殿下是真的紧张与皇子妃的大婚,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这几日殿下一定是累坏了,所以若是与皇子妃闹出什么不愉快,还请皇子妃念在殿下的一片真诚之心,不要与殿下置气。」
孟云娴偷偷的给绿琪传递了一个眼神。
绿琪会意,立马将闵祁拎走,边走还边斥责:「你胡咧咧什么!皇子妃何时就跟殿下置气了,你一个打单棍的不懂夫妻间的小情趣就不要胡说!」
孟云娴见提着裙子悄悄地溜进书房。
这个时节气温都还没有回暖,稍有不注意就会着凉。孟云娴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图纸捡起来,粗粗的扫了一眼。
工部涉猎之多,她也未必全都懂。但见这图纸早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什么机括构造,更有河道整治,开山采石提脂的粗略图,便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一样是省心的;而河道挖掘、山石石脂一类的开采,又讲究一个勘测。她曾见过有专程用来勘测山体各种特质的工具和机括,的确一个个都是构思精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发明这样的东西。
曲氏一脉曾是吴国最有名的匠人,巧夺天工的秘技根本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孟云娴小心翼翼的将图纸一张一张整理好,无声的放在桌子一角,看着周明隽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什么天赋异禀才能过人,即便真的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若无勤勉上进之心,如何能有条不紊的掌控全局做好这些事情?
世人只见他风光无限巧技夺宠,又何曾想过其实他也是从无到有,日复一日的研读图纸典籍呢。
孟云娴凑到他的身边,看着他闭眼时垂下的长长睫毛,又借着夕阳看他呼吸间鼻下微动的细微汗毛,忽然觉得这样看上一整日都不会腻。
心道:若是你永远这样睡着也很好,不必操劳,不会伤心,也不用担心谁会针对你暗害你。我便可以一直在这里瞧着你睡觉。
你问我会不会心怀怨恨,那你呢?
这样不顾一切的上进努力,究竟真的想要夺回一些小时候失去的父爱,还是……想夺得更多的东西?
其实想夺也没什么,本就是他欠你的。
不止是欠你,还欠你母亲,欠整个曲氏一族。
只是……
那时候的一切会不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打头一个,就是你不再是谁独一份所属了。
憋着想了想,孟云娴忽然笑起来,她很大胆的伸手去摸他的头。
碰了一下便狂喜着缩回手,像是得了一个很大的逞一样。
「没关系呀,这一次,本就是换我来护着你。」
「只要是你决定的,我都支持你。」
周明隽沉沉的睡了一觉,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从前的小山村那个时常与她一起看日出日落的山头,她穿着最喜欢的竹青色带绣纹的裙子坐在那里,笑着朝他招手。
「又不穿鞋子!」他发现她光着脚,立马皱眉斥责,想要拉她回去。
「等等呀周哥哥,我们看日出呀!」她拉着他不许走,一定要看日出。
「看什么日出,你瞎了吗?看不到那一大片黑云?」
随着他这句话,原本只是稍微阴沉的天空瞬间凝成一片可怕的黑云,狂风大作,甚是骇人。
「走啊!走!」他伸手去拉扯她,却没想原本轻松就能提起来的人竟然重如磐石,怎么都挪不动,她也发了狠,抱着他的胳膊不许他走,一定要留下来。
黑云欲摧,连他都生出了恐惧。
「周哥哥,马上就到了,再等等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太过明亮,就在他心生恐惧之间,忽然间风停云散,自厚重的云层间竟裂开一道口子,落下天光。
周明隽慢慢的睁开眼睛,却被光刺到了眼睛。
孟云娴手里的宝石反射的光芒还在他的脸上游走,见他醒来,收起宝石调皮的凑到他面前:「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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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命冤家 卷四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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