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国驿,这安排的游乐赏玩,哪一样都是要花钱的,顶多因为是因国家设下的驿站,费用会稍微低廉一些,可是周明隽因为国驿出了意外,当场另择他选,就代表招待贵宾的花销会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飙升。
这件事情他做的面不改色,一直等到欢欢喜喜送走使臣,顺利完成此次接待的皇命之后,他才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连带着花销做出的账册一并送到了崇宣帝面前。
周明隽这件事情做的很有水平。同样是国驿出了问题,如果当时闹大,所有的责任都在周明隽和孟光朝的身上,可是周明隽选择按下来,以事先准备好的第二套安排完美的应对了此次的接待任务,只要宾主尽欢,大禹的大国风范依然在风中飘荡,他就算是尽到了此次接待的全部责任。这个时候他再来秋后算账,一点点的找麻烦,那之前是谁的错,谁就得来担,且这错越是荒唐,周明隽的功劳就越是高。
果不其然,看到成倍增长的花销自国库中流失,一国驿站竟然被小官的蛮横家眷当做自家地盘出入,皇帝勃然大怒,立即展开彻查。而周明隽和孟光朝一样,在这个时候以劳累过度抱恙在身为由,安安静静的退出纷争,在宫中休养,坐看外面的风云动乱。
事情越查越深,从而牵扯到了如今大禹之内一个致命的要害,也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麻烦的原因。
「正因为国家稳定繁荣,所以圣上广开教学,崇文之心渐盛,文官数量与日俱增,恩荫授官的,功名入仕的不计其数。为了容纳这些官员,有足够的职位任命,朝中甚至出现将一个官署劈成多个,重新构建新的官员构架,这样便多出了更多的官位来,先时司农寺自户部分离出来,就是一个例子。」孟光朝叹了一口气:「若吸纳的都是贤良之士也就罢了,可惜,都是些贪得无厌的蠹虫。」
孟云娴皱眉:「国驿的事情与这件事情有关?」
田氏又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这次索性连伪装都没有了,这紧张的神态,田氏都担心她是不是又往里头掺了一脚。可是看着她与侯爷交谈的模样,田氏心中情绪复杂。她一点也不像郑氏,若真是个男子,那阿远光着脚都追不上。
这事情的确是有关系的。
正因为官员的职位增多,官员数量也多,所以连带着出现了职权混乱的结果。简单说就是一个小官可能因为上头的职能划分混乱掌握了一些有用的实权,而一些品级更高的官员反而管的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那小官是不久前才通过打点入京的,只是个武散官,却在宫门处谋了一个权利,拿的都是宫中妃嫔近身太监宫女的好处,还能收到许多消息,笼络不少人脉,非但如此,他在刑部,京卫署都弄到了虚差,放在前朝,身上担着多少职位,也只拿一份俸禄,今上体恤下臣,可以按照担任的职位分别领取俸禄,所以仅仅他一个人就能拿好几份俸禄。
可是他担着虚差的职位,便不会去干活。
孟云娴猛地明白了什么:「所以好比司农寺从户部分离自成一署,户部明明分派了人手给司农寺,可是司农寺卿劳累的亲身上阵还不够,连他家的姊妹都跟着一起务工!偏生他们老实,不知道哪些人职位低微却手握实权,稍有不慎就能给他们使绊子,所以根本不敢轻易得罪!自己人里面有虚差,而户部那一头说不定有更多这样的蛀虫!如今的确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可是长此以往,国家不就废了吗?到时候便又是风雨飘摇战祸连连了!」
她气愤的样子,让孟光朝和田氏都愣了一下。
孟云娴急切道:「然后呢?现在如何了?」
孟光朝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云娴,你怎么知道还有后文啊?」
孟云娴猛地回神。
完了,她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我、我没有啊……」
田氏都看出来了:「你真的又掺和进去了?你做什么了?」
阿茵和阿远齐刷刷望向她,犹如仰望神明。
孟云娴:「我真的没有……」她更想知道结果:「父亲,您就别卖关子了,说吧!」
孟光朝捏着酒杯:「这事儿,还真有个有趣的后文——」
他眸子一厉,盯着孟云娴:「云娴啊,许家长女的那篇文章,是不是你撺掇着她写的呀?」
孟云娴这一次还真的没有撺掇谁做什么,只是找了个时间,跟那个许家姑娘比试了一场。
朝臣职权混乱一事,崇宣帝未必就从来都不知道,但是周明隽却是给出了一个极好的入手点,毕竟此次涉及到使臣来朝,关乎到一国的颜面与风范。若非有周明隽临危不乱的应变,指不定会让邻邦都晓得他们大禹满是无赖耍滑的泼皮,朝堂上下毫无规矩,更甚者,是让他们瞧见大禹腐烂的缝隙,若是影响到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繁荣,谁能担待得起?
所以,崇宣帝当即做出了决定。大禹所有任职官员呈述职折,内述三年之内的职位升调与掌管职权,以及对应职位的俸禄,京中官员十日内呈上,自京城而下,地方官员作述职折后逐级上呈,所有的折子三个月之内需要全部抵达京城,此事由吏部与户部一同进行,此间会有暗御使监察,但凡有疏漏隐瞒不报或弄虚作假被查出者,当即论罪。
此事一出,将户部和吏部弄得鸡飞狗跳的。
三个月的时间,全国上下都要查遍,他们三个月都不用睡觉了!
就在这时候,周明隽忽然向皇上呈上了一个极有意思的东西。
说是文章又不是文章,厚厚的一沓纸上,竟然写出了京城之中自上而下所有官员的职位与俸禄,甚至有职位对应的职权。
赶在皇帝疑问之前,周明隽先问道:「父皇可还记得之前曾经赐给孟云娴一枚金牌,允她可以随意向人比试,输者做她三个月书僮的事情?」
这自然是记得的,小丫头就是个小机灵鬼儿,想忘记都难。
周明隽向崇宣帝作出解释——这事儿追溯起来,还要说到孟云娴当日的体考。其实孟云娴体考那一日,许家长女许茹兰也要应考,可是许茹兰因为帮助父亲务工,身染风寒,其妹深知长姐又要忙于司农寺的杂活又要坚持念书,十分的辛苦,当日便斗着胆子替考。
许茹心不比许茹兰学得多,无意间捡到了一张条子,恰好还是她擅长的踢毽子,结果被人发现她身上藏了两张条子,细细查认,那张条子是孟云娴的,便有人认定许茹心偷了孟云娴的条子。等孟云娴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已经判完,许家姐妹与她便结了梁子。
现在的皇帝已经知道当日孟云娴其实早就和周明隽还有老五准备了那个惊喜,所以抽到的条子是什么对孟云娴来说并不重要。皇帝丝毫不怀疑,孟云娴那丫头说不定拿着条子就扔了,所以才让许家丫头捡到。
周明隽已然了解崇宣帝的性子。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欣赏孟云娴的同时,早就忘了之前什么许家姐妹张家姐妹,只是在听到「结了梁子」四个字之后,才细细回想。
周明隽继续道,因为有这个前因,前几日孟云娴又碰上了许家姐妹,生出了些矛盾,最后便想与她们比试,最后的结果是三局两胜。
皇帝一听就乐了。孟家丫头那么机灵,竟然能让旁人赢了她一局?
追问之下,崇宣帝方才知道,许家长女赢得一局,就是眼前看到的这些。
两人比的是默写出大禹之内所有的朝臣职位,写的数目最多最正确的视为赢家。孟云娴的记忆力特别好,堪称过目不忘,自回京之后自然没少在家中学规矩认人家,即便没有专门教,她所入的族学里头大多数都是官隽,但凡有接触,听书过都能写出不少,这也不算是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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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命冤家 卷三 V第17章[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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