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舟攥起拳,依稀能听见骨节「咯咯」摩擦声。
虎落平阳被犬欺,若他还是从前那个威名赫赫的锦衣卫指挥使,何至于要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个阉人?
方延林混不在意地勾唇,「昨儿我才奉命去瞧过令郎……」
程方舟一下抬起头,双目聚起光,牢牢盯紧他。方延林却不再说了,只耷下眉头,摇头叹息。
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程方舟顿时丢了主心骨,踉跄往后跌,扶着墙根才堪堪站稳。
自从被陛下停职,他为重掌高权,救出儿子,不惜栉风沐雨,不舍昼夜地四处明察暗访,便是伤了一腿,也不觉疼痛,好不容易查出些关于昭云十八骑的蛛丝马迹,就立马赶回帝京,几乎没闭上眼好好睡过一觉。
可直到眼下再次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他才觉身心俱疲。
抬头,一线月光下,檐顶的鸱吻脊兽逆光瞪视于他,面容狰狞。程方舟嗤的笑了一声,开口道:「落凤县,有昭云十八骑的踪迹,因此前被鄂王刻意掩护着,锦衣卫一直无法寻到。这回冒了点风险,但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抓到一个。」
方延林挑起一侧眉,目光如冰凉月色流淌过他那只伤腿,假惺惺道:「看来程大人这回,付出的代价可真不小。只是不知,这里头除了鄂王之外,是否还有卫国公府的人参与其中,跟着一道包庇逆贼?」
程方舟怔了怔,迟疑地吐出一句:「并无证据能指明……」
方延林抬手打断,「程大人可千万要想清楚了再开口,现而今能帮你与太子殿下牵线搭桥、扳倒鄂王的,可就只有我了。」
绢布灯笼内,烛火忽的爆了下灯花。程方舟凝眉逡巡他脸上神色,心中复杂。
以他多年任职锦衣卫的经验,此人与阮家恩怨不浅。似阮光霁那个老古板,平素最不喜的,就是他们这等媚上欺下的阉臣宦官,从不与之结交,甚至与他们多说一句都会嫌恶心,又怎会结下如此深仇大怨?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早因此前乌龙牌位一事,与阮家结仇。阮光霁的私仇,他更是懒怠关心,既然这方延林想借机攀咬一口,他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妨。
方延林笑容谦和地再问:「程大人可想好了,究竟有无证据,能指证卫国公府的不是?」
程方舟亦笑:「证据这东西,自然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郑家夫人过生辰,太子妃郑媛回府省亲,连太子殿下都应承会亲自来府上,为丈母娘庆贺,不可为不光荣。
虽说眼下东宫势力较之从前要衰微许多,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陛下一日不废黜太子,苏祉就还是大邺的储君,郑家便依旧是显贵豪门。郑夫人的生辰宴,排场自然不能小气到哪去。
当日,郑家早早便封了两侧街道,以防冲撞太子等人车驾。日薄西山,连绵明角灯自街头一直亮到街尾,照得黑夜宛如昼。各府宾客自四面八方赶来,香车宝撵首尾相衔,直把整条街都占了去,引得路人纷纷探头张望。
阮攸宁从马车上走下,打眼瞧见郑家大门前的匾额,小脑袋就耷拉了下来。
说句心里话,她是当真不想来,尤其是在知晓苏祉也会到场的情况下。
可这是她嫁给苏砚、成为鄂王妃后,第一个在京中贵妇圈中露面的机会,若是不去,自己落人闲话倒还是小事,万一叫人以为,他们鄂王府居功自傲,对苏砚的名声可就有影响了。就算两兄弟私下不睦,但为了皇家颜面,明面上还是要伪装成一团和气。
她不能给苏砚丢人,便是心里有千百个不愿,也只能强撑着笑意来了。
苏砚扯了扯她紧绷的小脸,心疼道:「你若是不想来,咱们现在就回去,不妨事的。」
阮攸宁摇头不迭,拍了拍脸颊,深吸口气,给自己鼓足劲,抬脚往里走。才迈出去没两步,人就又倒退着颠颠跑回来,一脑袋钻进苏砚怀里,嗡声翁气地哼哼,不想动弹。
苏砚被她逗笑,拍抚着她背脊,安慰道:「不过是个小小的生辰,我一人赴宴足矣,你当真没必要勉强自己。更何况……」
他眼眸暗了暗。
更何况今日,苏祉也来了。宴上虽分了男女席,应当没机会碰面,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欲招呼阿渔,把马车驾回来。阮攸宁赶紧拱出小脑袋,「我没事的,真的,没骗你。就是……」浓睫扑簌两下,慢慢垂落,嘟囔半天,又往他怀里拱,「你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抱够了,就不怕了。」
边说,两条细细软软的胳膊边收紧几分,人使劲往他怀里蹭。
透过薄衫,苏砚能感受到来自她对自己的全身心的依赖,好像自己就是她的天。
他的心彻底温软成水,下巴颏轻抵住她发顶,什么也不多说,只静静收紧臂弯,将她完全裹入怀中。
淡淡药香闯入鼻中,宛如一只无形的手,帮阮攸宁安抚躁动不安的心。她渐展眉宇,将脑袋往他怀里又拱进去几分,正待闭上眼好好享受片刻,耳畔忽的传来一声嗤笑,如烈酒烫过新疤,叫她浑身起栗。
「六弟和阮姑娘的感情,可真是好,羡煞旁人。」
阮攸宁心里咯噔一下,不必睁眼,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苏祉。
而今在这帝京之中,大家都称呼她为鄂王妃,也只有他还执意唤她「阮姑娘」。
她不愿面对苏祉,可人家毕竟是太子,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遂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欲转身行礼,肩背上的力道忽的加重,她被苏砚重新揽入怀中,大手轻柔地罩住她的小脑袋。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莫怕。
阮攸宁忡怔了下,明知这样不妥,却还是依赖地缩回他为自己搭建的小小天地中,小小松出口气。
「皇兄谬赞了,怎也不及皇兄你特特从宫中赶来,为太子妃母亲贺寿不是?也难为你,眼下东宫这么艰难,却还要百忙中抽出身,周全这份孝心。」
阮攸宁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在他怀里耸抖起来。
真没看出来,这人长得温润和气,说话的语气也和气,出口的话里却一点都不和气,总藏着三分刀子,时刻不忘扎旁人的心。
但不得不承认,真的很解气呀!
即便看不到苏祉现在的表情,光是从这漫长的沉默中,她就能猜出,此刻他的脸定然已经黑成锅底。
苏砚大约是感觉到她在窃笑,借着宽袖遮挡,偷偷掐了把她的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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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闲妃 下 V第17章[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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