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林觑着他的神情,眉结哀愁,深叹道:「这阮大人也真是的,要陪陛下下棋,那便好好下,没事提什么汉朝武皇帝?当年要不是他一句话,陛下也不会平白生出这想法……」
苏祉一个眼刀扎来,方延林浑身起栗,广袖颤得厉害,低头再不敢多言。
夜色沉沉,寒风怒号,雨点随风拍打在窗户纸上,像孩子在扬沙。漆红槅扇开开合合,吱呀作响,像是巨兽在夜里嘶嚎。
苏祉坐起身,目光凝结在那扇窗上,吱呀声仿佛都小了许多。阮家,阮光霁,卫国公,阮攸宁……
透骨寒意侵袭而来,一寸寸渗入肌肤,他哼笑了声,吃味地把玩起玉扳指,幽幽对方延林道。
「去,把冯骥叫来。」
这一晚,阮攸宁也辗转难眠。
从芷园回来,她的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再没安稳过。
明明出门前,她都想好了,不冒头,随波逐流,结果一冒就是个最大的;也想好了不再招惹那俩姓苏的,结果一惹,就是一群姓苏的。
唉,造化弄人啊!
她摩挲着皇后娘娘赏给她的玉镯,郁郁地叹了口气。
帝京里的那些闺秀朝她睇红眼,这倒还在其次,她最担心的还是苏祉。
重生后,她虽未再同他碰过面,但说个不好听的,她已经间接地坏了他两件事。别院的事倒还能遮掩过去,可芷园里的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她想撇也撇不掉。
倘若这辈子真因这事而叫苏祉盯上,岂不比前世更糟?
得赶紧想个法子呀……
夜已深,她抱膝坐在临窗的软榻上,一排木头窗棂,现只开了她身边这半扇。
纷扬雨丝穿过竹枝,发出沙沙敲叶声。寒意从四面八方渗来,她激灵出两手臂细细的鸡皮疙瘩,将衣袖往下扯了扯,巴掌大的脸蛋埋入两膝间,尝试着闭上眼。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丹枫湖的画面。
一叶扁舟,红枫片片,那人刚打完一场硬架,却还能云淡风轻地冲她笑,眼底毫无风霜意,仿佛真只是在陪她游山玩水。
左胸口拳头大的那块地方,「噗通」大跳了下。周身的寒意渐渐被驱散,甚至还有烧脸烫身的趋势。
那日他说,不会有闲言碎语从芷园里传出,她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不想他竟然真办到了。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小厮丫鬟,那么多张嘴,都被他封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没漏出来,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明明是想离他远远的,可是为什么越离,反而还越近了?
这个人,真的好烦哟!
就这么的,她生生听了一夜的雨,次日顶着两个硕大的乌眼圈,一步三晃地去堂屋给爹娘请安,险些站着睡过去。
二房那边,因今日是孟家老夫人的七十寿诞,孟夫人一大早就带着阮仪芳出门拜寿。
至于长房这头,阮光霁今日难得休沐,也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领着程氏出门,去京郊骑马散心,还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和阿弟跟来,倘若他们不从,便直接家法伺候,没得商量!
阮攸宁倒是无所谓,左右上辈子,她已经很习惯父亲母亲能随时随地,把「清粥小菜」的日子过得「胜蜜糖甜」,几十年如一日,情意只增不减。
大概那时候,她就是受他们影响,才会认为世间夫妻都该如此,自己成婚后,便自然而然将所有情谊都托付给程俊驰,结果……
错付过一次真心,这辈子,她大概很难再全身心去爱一个人了。
阮羽修没她这么想得开,空荡荡的家,他可待不住,爹娘一走,他扭头就打发冬荣去给他备马。
西市最大的那间晋|江书肆,近日新到了一批话本子,他眼馋了许久,之前碍着爹爹的颜面,不敢妄动,今日总算能大大方方过去逛逛。
他想着阿姐自从回京后,人就古怪得很,动不动就长吁短叹,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子似的,且得好好舒散舒散,便又套了马车,把她也强拉了去。
茫茫书海,书墨飘香,阮攸宁的困劲儿登时一蹦三尺高,连打两个哈欠,自觉到二楼僻静无人的地方,拣了张干净方桌趴着,拿书盖在脑袋顶上,呼呼大睡,让滴翠在外头帮她守着。
楼下,阮羽修窝在书柜角落,正读一段才子佳人被棒打鸳鸯的凄惨桥段,眼里酿出两泡泪。
冬荣喘着大气,呼哧呼哧跑来,低声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立即收了眼泪,咬牙切齿,好好的一卷新书被他揉搓得皱皱巴巴。
他指了指楼上,「你在这守着,留几个牢靠的在外头看着马车,千万别叫阿姐知道,我去去就回。」
丰乐楼乃帝京第一酒楼,亦是个实打实的销金窟。
程俊驰独自坐在雅间喝闷酒,一杯接一杯,空酒坛子滚了一地。
楼下觥筹交错,笙歌鼎沸,管弦丝竹声从窗缝飘入,本是天籁之音,可此时他胸口堵着团气,听什么都上火,一口仰尽杯底残酒,将银质酒器重重砸向大门。
伺候在门外的小倌吓了一跳,硬着头皮把门打开一小道缝,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捂着他嘴巴,顺势将他掼倒在地。
屋门「砰」声洞开,光线冲入,霸道地驱散屋子里的颓败灰暗。
程俊驰下意识抬起宽袖挡了挡,眯着眼打量。
只见那滚落在地的酒器亮得发光,倒映出来人高挑身影,和凶神恶煞的嘴脸,连蹙眉发怒的模样,都跟那死丫头如出一辙。
他的酒,瞬间清醒了大半。
屋里气味难闻,像是泡了一个多月的酸菜缸子。阮羽修由不得皱起眉,捏着鼻子抬手挥了挥,看清楚人在哪后,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拳。
「好家伙,躲了这么多天,可算叫我逮着了。那日我没将你和那个娼妇一并绑到陛下面前问罪,是不是太给你脸了,叫你现在都有胆子来挟持我阿姐了!唵?」
程俊驰半张脸高高肿起,另一半酒也醒干净,抓着他的手想反打回去,奈何酒喝太多,四肢还绵弱着,怎么也使不上劲。
阮羽修骂完还不解气,照他的脸啐了口唾沫,捏拳欲再打。手抬到一半,突然被人从后头抓住,力气不大,却是在很努力地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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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闲妃 上 V第30章[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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