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行,你应该晓得,母亲为何唤你来这里。」
「我知道。」
「这么多年了,你处事向来谨慎周密,为人亦冷静自持,人无完人,偶有失算自然无可厚非,但你不该……」俞宛江说到这里,叹出一口气。
霍留行摇摇头:「我承认,今日之事是有不妥,未曾酿成大祸亦属侥幸。但是母亲,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俞宛江皱起眉来:「你曾与母亲说,这夫妻之道,你自有分寸。这些日子以来,沈氏的为人的确无可挑剔,可你要记得,她始终是长公主之女,她的背后始终有个赵家,你对她如此用心,又如何对得起你兄长与生母的在天之灵?」
「母亲也说了,她的为人实在无可挑剔。从当初茶楼那夜,她为我舍身忘己,到后来舒仪几次三番顶撞于她,她忍气吞声,大度容人,从未摆过一分一毫权贵的架子,再到今日突遭险难,生死攸关之际,她第一时刻惦记着妙灵的安危……难道她不是爹生娘养,没有家人疼爱吗?她待我,待我的家人如此掏心掏肺,仁至义尽,倘使今日,我为告慰兄长与生母在天之灵而刻薄于她,那么明日,我又该怎样偿还对她的亏欠?我负起了为人手足,为人子的责任,便要为此抛下为人夫的责任吗?」
「留行,你所言的确不无道理,但镇国长公主与霍家结下的仇,难道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吗?你既要与长公主清算旧仇,如今却又认下沈氏这个妻子,将来该如何收场?」
霍留行笑了笑:「母亲认为,何谓报仇雪恨?难道是一命抵一命?倘使一命抵一命便是报仇雪恨,不必蛰伏二十七年,我早可以杀进汴京。」
「自然不是一命抵一命。我们所有人,不过都是复国的棋子,最终要做的,是将孟家的孩子送回皇位。」
「既然如此,长公主欠霍家的债,为何非要以命偿还?迄今为止,我所有的决定皆基于大局,我不会做自寻死路的事。母亲,沈令蓁姓沈,不姓赵。」
「你是说……」
霍留行笑了笑:「母亲细细考量便可发现,沈家大房与皇室的关系理应并非铁板一块。倘使长公主与圣上当真如此亲密无间,那么,早在二十七年便已到婚嫁之龄的长公主为何迟迟不曾定下姻亲,为何在多年后嫁了个在朝并无实职,且胸无大志的空壳国公,又是为何,至今只有沈令蓁一个女儿,却无一子能够承袭沈家爵位?这么多年,她在回避什么,退让什么?」
俞宛江目光微微一动。
「可纵使她如此回避,如此退让,到头来,圣上却连眼也不眨一眨地,便要她唯一的女儿去替他们还债。随同圣上打下大齐江山,为朝廷忠心耿耿、勤勤恳恳付出这么多年,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您认为,长公主如今对圣上,对皇室还存了几分情谊?」
更何况,霍留行早已从沈令蓁身上,试探过长公主对圣上的态度。
当初赵珣来府,沈令蓁待这个表哥客气疏离,并举例太子坠马一事,借以提醒他小心。她既自幼出入皇宫,却与皇室表亲来往甚少,那么这背后一定有长公主的教养。
后来说起救命恩人一事,沈令蓁坦诚,长公主并未将此事对圣上和盘托出。这又说明,长公主在沈家的事上有她的私心。
再是沈令蓁醉酒当夜吐露真言,说自己因赐婚一事对圣上心有不满,又说国公爷曾有意为她出头。这更进一步说明,沈家大房对圣上已是怨而不敢言的态度。
正是那一夜,听了沈令蓁看似迷糊实则真心的话,确信沈家大房与皇室的关系已然如履薄冰,霍留行才下定决心,给出了那个只要她不背叛他,他就护她周全的承诺。
他说:「长公主此人,论识人心,认形势,比圣上在行。若我猜得不错,她对皇家已经死心了,对依然忠心于圣上的沈家二房恐怕也是不甚亲近的态度。她现在要的,只是保住沈家大房这一件事,只不过没到迫在眉睫的时刻,尚在摇摆该往哪条船靠罢了。而我想做的,就是让沈家大房彻底下水,上我霍家的船。这位镇国长公主欠霍家的债,便用她大半生积蓄的全部筹码来还,母亲认为,如何?」
他送她一出美人计,他便还她一出将计就计。
两只鹰一起啄起那龙来,总该快一些吧。
从俞宛江的院子出来,到沈令蓁房中时,霍留行见她并没有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几案前对着一面铜镜托着腮。
听见轮椅轱辘的动静,她惊讶回头:「郎君怎么来了?」
霍留行瞥瞥她:「我不能来?」
「能,当然能。这里是郎君的府邸,郎君就是要上房揭瓦,那也是无人能拦的。」她起身去迎他,「只是前一阵子,郎君都宿在自己院里,我还以为……」
「我睡在那里,难道不是因为你说,与我同床夜里睡不着?」
沈令蓁摸摸鼻子:「那噩梦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不会了。」
「那从今日起,我就宿在这里。」
沈令蓁弯下腰看他:「我这样对郎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不太好?」
「……」脚长在他身上,谁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霍留行气得不轻,一指铜镜:「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照镜子,不嫌吓人?」
哪知沈令蓁一愣之下,背过身去,闷声道:「嗯,我也觉得我现在挺吓人的。」
霍留行笔挺挺指着铜镜那根食指骤然一弯,回忆起进屋时所见,她在铜镜前愁眉苦脸的样子,恍惚明白过来什么。
沈令蓁伤在额角,破口虽被碎发遮掩了些,但眼下细瞧起来还是相当明显。她这是担心自己将来会留疤破相。
他方才图解气一时嘴快,实则并无深意。
他默了默,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令蓁皱皱鼻子:「我去睡了。」说着转身朝床榻走去。
霍留行探身上前拽住她的胳膊:「转过来我看看。」
沈令蓁极少有特别忸怩的时候,这回却摇摇头,坚决不肯转脸。
想来也是。白日里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她才一言未发,可女孩家又有哪个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他肯定道:「放心,不会留疤的。我给你用的金疮药,对付这种伤口绰绰有余。」
沈令蓁微微别过头,捂着额角拿余光瞅他:「真的?」
「千真万确。若是留了疤,你拿我是问。」
沈令蓁这才慢吞吞转过去给他看。
霍留行抬手拂开她的几缕碎发,仔细瞧了瞧:「过十日就不明显了,再一个月能好透。」
她耷拉着眉点点头:「那我这一个月都不好看了。」
霍留行好笑道:「人家闺阁女子是怕嫁不出去才愁这愁那,你嫁都嫁了,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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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花入福窝 上 V第44章[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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