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提议道:「小人觉得,既然少夫人亲眼见过那人,她那处应当还有更详尽的讯息,不如郎君去打听打听?」
这个提议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但这所谓的「打听」说得轻巧,做起来却十分不易。
按现在的情形,霍留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绝口不提当时勇」,否则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稍有不慎,这冒名顶替的行径便很可能败露。
届时,沈令蓁没了报恩的必要,又痛恨他不知廉耻地鸠占鹊巢,无疑便将视他为敌。
他的腿还不到站起来的时候,在那之前,亲密的枕边人成了死对头,于他而言也是不小的麻烦。
只是既然这鸠占了鹊的巢,必然也将付出相应的代价。麻烦来不来,并不全由他说了算。
夜间就寝之前,霍留行照惯例坐在几案前读经书,作得一派若无其事。
可对沈令蓁而言,今日却是两人彼此坦诚、交心的大日子,待沐浴完毕,便忍不住捱坐到他旁边,叫他:「郎君……」
霍留行一看她这模样,便猜她要提救命一事,心头肉一跳,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不早了,你不困?」
她诚挚地摇了摇头:「我想和郎君说说话。」
霍留行掩了掩嘴,打出半个呵欠:「行,那陪你说会儿话。」
「好呀。」沈令蓁双手撑腮,笑嘻嘻地凑近他。
霍留行一噎。这丫头惯会看人眼色,怎么这时候就瞧不出他困倦了?说好了要报恩,这点体恤之情都没有,算什么知恩图报?
「想说什么?」
沈令蓁沉吟片刻,先拿西羌的旱情开了个话闸子。
霍留行白日里本是以此借口离去,实则根本不曾接到北边的消息,便以「相安无事」一说敷衍作答。
果不其然,接下来才听见沈令蓁的正题:「还有些事想问郎君很久了,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
他在心里沉重地闭了闭眼,收起经书:「那你问吧。」
「郎君那日是怎样晓得我被人掳走了,又是怎样找到了我?」
霍留行此前了解过桃花谷的事,这个问题倒不算难应付。
他道:「白婴教教徒三不五时作乱,边关一带也受此波及,我当时恰好一路暗查到汴京桃花谷。」
沈令蓁恍然大悟,笑起来:「郎君一面须将这腿的秘密瞒着天下人,一面又顾念苍生,冒险为百姓惩奸除恶,实在叫我钦佩。」她转而又记起另一桩事,「那还有,郎君披氅里那块帕子又是怎么回事?阿娘担心我将披氅与帕子带来这里惹人误会,所以将它们留在汴京了,要不还能还给郎君。」
「……」没人告诉他,这事还有披氅和帕子的戏份。
霍留行作回想状皱了皱眉:「帕子?你说怎样的帕子?」
「郎君不记得了吗?就是那块两面各题了一首词的天青色绢帕,一面是我的字迹,另一面不知是谁的。那词写得前言不搭后语,我实在看不懂。」
他低咳一声:「哦,你说那个……」
「嗯?」
「那是我在追踪白婴教教徒时得来,随手放在披氅里了。」
「原是如此。那另一面的题词,可是郎君的字迹?」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既然对方已经仿制出了他的佩剑和伤疤,那么字迹多半也是一致的。霍留行有理有据地认为应当搏一搏:「是我的字迹。」
「那就奇怪了。白婴教为何要给我和郎君编造这么一个离奇的风月故事?」
霍留行眨了眨眼:「我当时杀机缠身,没来得及细读,你若还记得那两首词,写下来给我瞧瞧?」
沈令蓁过目不忘的本事派上了用场,当即应「好」。
霍留行为了安抚她,在旁亲手替她研磨,待见她一手清隽的梅花小楷,他微微蹙起了眉,一字字念道:「不若长醉南柯里,犹将死别作生离,醒也殷殷,梦也殷殷?」
沈令蓁点点头:「殷殷是我的小字。」
「哦……」这词倒是把他编得挺痴情。
沈令蓁搁下笔,撑着额道:「郎君觉得,这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分明是在问,伪造她和霍留行字迹的人究竟安了什么心思,可霍留行哪来的头绪,眼见她一问接一问的「为什么」「是什么」「怎么办」,只得偷梁换柱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笑了笑,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不傻?这意思自然是在说,我心悦你了。」
沈令蓁因他这含情脉脉的眼神与似假似真的语气一愣,心跳止不住地怦怦怦快了起来:「郎君是在说这词,还是在说……」
霍留行笑着凑近过去,在她耳边放轻了声道:「你觉得呢?」
沈令蓁耳垂极薄,比一般人更为敏感怕痒,霍留行这个动不动就要咬人耳朵的习惯,实在叫她招架不住。
她捂紧耳朵远远躲开去,耳边却还一遍遍沙沙回响着他方才那句暧昧不明的「你觉得呢」。
沈令蓁神情闪烁地思索着道:「郎君应当……应当只是在说词吧?」
霍留行未置可否,悠悠笑着,不疾不徐地拾掇起笔墨纸砚,半晌才轻轻抛给她一句:「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沈令蓁一口气被吊了半天,好不容易得到答复,却依旧没个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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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花入福窝 上 V第27章[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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