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都不明白我们两家为什么会是对头?按理说陛下唤姬太后一声母后,我与你都是他的舅舅。我们应该算是亲戚,再不济也不至于成为敌对。」
姬桑很意外,他完全没有想过两家之间讳莫如深的隔阂会被她一语道破。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意试探?
「晏侯爷是不是误会什么?我们国公府从未与侯府为敌。」
「你们确实没有明着和我晏家对着干,可是我们两家不通往来总是事实。我五姐未进宫之前,似乎咱们两家就是如此。我其实很纳闷,按理说你们信国公府与我们荣昌侯府并无利益冲突,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呢?
姬桑也在问自己。好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他们信国公府和荣昌侯府从不交集。
晏玉楼又道:「后来我五姐进宫,那也是江湖救急,解了先帝无子嗣的困局。正如你所说,京外两王虎视耽耽,倘若没有我五姐,这天下早已大乱。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你们信国公府应该感谢我们侯府,你说是不是?」
「侯爷喝多了。」
才几杯酒而已,她怎么可能喝多?她知道他是不愿意谈到这个话题,不由得冷冷一笑。当年先帝的圣旨下到侯府,可有人问过他们侯府愿不愿意?
「避而不谈,问题永远存在。国公爷可知你们敌视我们侯府是多么的可笑?我五姐花信之期,家人正准备替她择一青年才俊。谁知圣旨一到,她就要收起所有的少女心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宫。先帝的岁数,足以让她以父辈尊之,何况天下人皆知先帝身体不好,不是长寿之相。一入宫门深似海,谁想过我五姐的苦楚?」
先帝驾崩时,五姐不过才二十一岁。
如此芳华,却要死守深宫苦挨岁月,何其残忍。
姬桑看向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怎么敢说?晏玉楼到底有没有喝多,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意欲为何?
她直直回视着他,知道他的心里必是不赞同的。在这个时代,女子以男为天,能进宫为妃生下皇子,在世人眼中是何等的幸运。
可是他们侯府并不需要这样的幸运。
「国公爷定是不赞同我的话,设身而处难道不正如我所说吗?你们只看到自己的委屈,看不到别人的痛苦。世人皆是身在局中,被棋局所迷。身为棋子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付出,而不到他人的贡献。」
说完,她给自己又倒一杯酒。
「我与五姐相隔三岁,我们一同长大。她自小调皮,与我一样。我们爬遍府中每一棵大树,记得每个假山里的窟窿,偷藏我们的零嘴。我七岁那一年,府里为我请了习武师父,五姐闹着一起学。五姐的习武天赋不输我,她还喜欢偷出府去听说书,听着那些江湖故事。她曾与我憧憬过,将来要嫁给一个同样习武的男子,两人可以结伴云游。」
老娘知道五姐的想法,并不反对。甚至早早开始寻摸武将家的公子,不求嫡长,但求性情开明不用承担家业之人。
然而这一切安排,随着先帝的一道圣旨戛然而止。
「人人都羡慕我们出身高会投胎。确实比起很多日夜劳作食不果腹的人,我们何其幸运?权贵视百姓如草芥,孰不知弱肉强食,你自以为的高贵在真正的上位者面前,亦如蝼蚁。」
说到这,晏玉楼轻叹一口气,人都说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去,她竟然对自己的死对头说了一大通肺腑之言。
今夜她的情绪真是有些不对对头,可是她并不想克制自己。
人活着,何必憋屈自己。
既然喝了,何不索性喝个痛快。一连两杯下肚,再倒第三下时,手被人按住。修长的大手按住她的手,那一刻的滚烫灼得两人齐齐心下一跳。
「晏侯,不能再喝,还要早朝。」
她飞快拂开他的手,放下了酒壶。轻抚着额头,感觉酒气有点上头。好在陛下年幼,并不像先帝在时那样一月有二十五天都要上朝。
「早朝啊,真是个不人道的事。」
天不亮就要上班,还不能吃早饭,一饭就是一上午。
烛火跳动,酒色美人皆醉人。
她眯着眼,看着对面的男人。男人的脸色没变,原本冷峭的脸被烛光映照,笼罩着一层暖色。恰似冰山融化下崭露的那一丝春意,令人心驰。
他看她亦是如此,粉染的双颊迷蒙的眼神。玉雕的容颜凝脂的肌肤,这样的长相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若是女子,该是何等风华绝代,必定冠绝宣京。
发觉自己在想什么以后,他身体一僵。
僵硬地起身,「夜已深,走吧。」
两人出了明楼,下人们跟上。
晏实狠狠瞪阿朴一眼,阿朴也瞪了回去。这叫什么事,主子们真是让人看不懂,为什么国公爷不坐轿子,又一起走路算怎么回事?
姬桑为什么放着轿子不坐,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他眼角的余光瞄到身边的人走路似乎有些虚浮,停了下来。
「我看晏侯爷酒气有些上头,若不然你坐我的轿子回去。」
晏玉楼连连推辞,「这哪里好意思?」
「侯爷不必客气,国公府离得近,我走走便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略推辞后晏玉楼就不客气地同意。折腾一晚上,她急需回去睡一会。当下接受,道了谢。
这个男人,还算有些绅士风度。
回到侯府,面对老娘关切的眼神,还有看向送她回来的轿子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由抚了一下额,头有些晕。
「娘,我先睡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闻到女儿身上的酒气,杜氏很是忧心,有心想问些什么,待瞧见女儿脸上的疲色立马转为心疼,忙催着她去睡觉。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采翠将她唤起。洗漱更衣,换上朝服,趁着夜色匆匆离府,消失在清冷的晨雾中。
说来也巧,入宫门里与姬桑碰个正着。她念着借轿之情,脸带微笑刚欲打个招呼,却见那厮目不斜视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这该死的傲娇!
她错愕不已,不过两个时辰,这家伙就忘记他们曾一起饮酒的事情。当真是无情的紧,翻脸不认人白眼狼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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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倒政敌以后 卷一 V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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