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命下堂妻 卷四 第50章[04.24]

  「相爷不想要这汤勺?」秦檀小声问,「好歹是御赐之物呢。」
  「也不是不好,只是……」谢均似乎有苦难言,「我年年都拿汤勺,已凑齐一整套大小勺子了。也不能用,只能供奉起来。」
  秦檀想到供奉一排汤勺的场景,便有点儿想笑。
  她正盯着那饭勺瞧,忽见得对面人群里,藏着一对儿不惹眼的夫妇,甚是面生。男子两鬓霜白,额有皱纹;女子也是形貌羸弱,面色苍白。
  他二人穿的端庄却朴素,与周遭大为不同。男子常常附耳在女子身旁说话,这才使得那神情憔悴的女郎显露出几分短暂的欢趣来。
  其余的时候,这二人都没什么生气。
  「那是谁?」秦檀问谢均,「我怎么觉得,从前不曾见过呢?」
  「那是晋王,还有晋王妃,罗氏。」谢均低声解释道,「他二人虽还了京,复了名分,但不大喜欢与人来往,一直都闭门谢客。」
  原来这一对夫妻,便是饱经磋磨的晋王夫妇。
  秦檀闻言,偷偷再打量一阵晋王夫妇二人。晋王和李源宏,一点都不相似。李源宏如今还是俊美凌人的容貌,可比李源宏还小上两岁的晋王,却已是两鬓霜白,看着仿佛比李源宏大上十几岁。
  更别提那晋王妃罗氏,身形瘦弱,不堪风吹,宛如一团死水。
  热热闹闹的宴会也至欢娱阑珊之时,在「恭贺新禧」的道祝声和满宫道辞旧迎新的炮仗声里,李源宏微醉着回去了。殷皇后扶着他,满面忧虑之色。
  李源宏的身子有些虚,内里其实是不好的,他不该沾酒。今夜李源宏喝了这样多,也不知日后会怎样。
  冬夜里下了雪,漫天都是飘飘扬扬的小雪点子。群臣们自殿中散去,一杆一杆撑起的红油纸伞,在绵长的夜色里撑开了朵朵红莲。
  地上的雪水被人踩的严实,却还有些泥泞。谢均小心翼翼扶着秦檀走下台阶,忽而听得后台传来人的喊声:「相爷,请留步。」
  谢均回头一看,原来是殷海生。
  如今,他的一个女儿做了皇后,另一个女儿即将嫁作魏王妃,旁人瞧见他,都结结实实称他为「皇亲国戚」。
  「殷大人。」谢均笑笑,问道,「不知何事?」
  殷海生拇指搓一下冻得发红的手掌,笑眯眯道:「小女摇光,年后便要出嫁。届时,相爷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
  谢均笑道:「那是自然。」
  两个当朝权臣放慢脚步,在雪夜中慢慢行走。谢均扶着秦檀,身影格外小心翼翼些。殷海生跟在后头,眼光直往秦檀已显怀的腹部上瞄。
  「相爷,您也知道,咱们殷家正宗如今是没有男丁的。我两个女儿,都各自嫁入了皇家。」殷海生咳了咳,道,「老夫年纪也大了,正愁着这些事。本打算从亲族家过继个男孩儿,可又怕他来日受了欺负……因此,便寻思想为他定一门好亲事。如今令夫人怀着身孕……」
  鞋履下,雪泥沙沙而响。
  谢均顿了顿脚步,道:「不巧了,皇上也恰好和我提了结亲的事儿,为的是太子殿下……」
  殷海生老脸一红,讪讪道:「那是我冒犯了,相爷便当我没提过吧。我原想着,我殷谢二家的孙辈再结秦晋之好,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没福气,也就算了。」
  不远处,几个小太监吭哧吭哧地抬着软轿过来,在秦檀面前停下,歪了轿门,打个千儿,道:「宰辅夫人,您怀着身孕,皇上叮嘱奴才几个,安稳将您护送出宫去。」
  秦檀闻言,转身对殷海生和谢均腼腆一笑,对谢均道:「相爷,妾身先告退了,您和殷侯慢慢聊。」
  「不了。」谢均将伞递给一旁的太监,走向另一顶轿子,道,「我也回去了。我不陪着你,有些不放心。改日再和殷大人聊吧。」
  夫妻二人的轿子,很快淹没在茫茫夜色里。
  殷海生负手立在宫门前,摇了摇头,愁闷地叹了口气。不远处,辞旧迎新的炮竹残响还在噼啪闹着,诸位醉醺醺的朝臣正陆续散出。
  这一夜是除夜,秦檀因有身孕,没有守夜,早早去休息了。谢均守了没几更,也不大撑得住,索性也去睡了。一夜好眠,无梦造访。
  次日醒来,便听得外头热热闹闹的,想来是邻里都在走亲访友。
  过年的事情,秦檀是早就准备妥当了的。派给谢家、秦家以及其他宗亲的礼单,一应俱送到了;给燕王妃的礼物,则格外厚重些——她这是头一回不在京城过年,思乡之情,应当愈甚。
  日头刚刚高了些,谢均的两个堂兄便带着一家子,结拜来拜访。
  这两个堂兄,一个叫谢书,一个叫谢斌,虽和谢均是同一辈的,可年纪却大了一轮,如今都是近四十的年纪,孩子都读书了。原来是谢均的父亲从前也拖了好一阵子才成婚,这才让谢均年轻了些。
  秦檀怀着身孕,不宜操劳,因此招待的事情,谢均都嘱咐曹嬷嬷去做,自己没怎么管。幽静古朴的谢府里,终于有了孩子活泼热闹的脚步声。
  谢书一家子坐了小半日,将要走的时候,谢书忽然道:「弟妹,你府上有个丫头,叫做绿鬓的。她先前沾湿了衣裳,叫我撞见了,这男女授受不清的……」
  他三十八岁了,面貌中庸,性格儒雅。说这些话,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见平时温文儒雅的谢书,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谢均心底明白,道:「既你看上了那丫头,带去便是了。曹嬷嬷,你去拿绿鬓的契纸。」
  秦檀闻言,也略有诧异。
  她知道这绿鬓不安分,可未料到,她竟然不安分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趁机勾搭了上门来走亲戚的谢书。这是眼看着在谢均这儿寻不到门路,便另投高枝了?
  但绿鬓走了,以后也就碍不到她的眼了。至于绿鬓日后造化如何,那也不管她的事情了。
  和绿鬓一道来余花堂的紫烟听了,眼圈儿都红了,很伤心的样子:「绿鬓姐姐去了别的地方,日后可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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