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均看到她耳根暧昧的红色,也不点破,只当没发觉,全了她的颜面。
秦檀尝一口鸡丝银耳,忽而道:「过几日,我想去宫中见见二殿下。」
「怎的突然想见二殿下了?」谢均问。
「对你,我没什么好瞒的。」秦檀搁下调羹,拿帕子擦嘴角,慢条斯理道,「三王派人来寻我,说愿助我一臂之力,条件是替那被困在大妙寺里的三王妃请个大夫。我寻思着这事儿也没怎么吃亏,便应下了。因此,想请二殿下帮个忙。」
谢均微微流露出诧异之色。
「三王妃得了病?这事竟连我都不知情,太后娘娘瞒的可真是够紧的。」他眉心紧结,道,「你要见二殿下便去吧,就说是我给他备了一本描红的帖子,叫他好好练练字。他少年心性,还有些贪玩,那字和狗爬似的,与皇上少时一个模样。」
秦檀吃了没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谢均见桌上的菜还没怎么动,问道:「不多吃点?只吃这么少,小心下午饿坏你。」
「……没什么胃口。」秦檀揉了揉太阳穴,道,「想到你明日就要去昆川了,我便吃不下饭。甚至还想着,若不然,就把你留下来,别让你为了我跑这一趟了。」
她垂下头,眼底有些郁郁的,显然是不欢快了。耳垂下的翡翠坠子慢悠悠晃着,润绿色衬着她皎白肌肤,十分合眼琬。
谢均微微叹了口气。
「我若不走这一趟,又如何能扳倒长公主呢?」他道,「长公主不倒,你我二人,便无安生之日。」
秦檀闻言,忍不住问道:「她痴心眷恋你十数年,你对她,真的没有分毫怜惜吗?」
「若说是怜惜,也不过是怜悯她命途漂泊罢了,旁的都不曾有。」谢均摇摇头,「她少时便性情反复,平时文秀安静,可一旦发了脾气,非要将旁人折磨个半死不可。从前我还劝,后来劝不动了,自知我与她并非同路人,便疏远了。长公主与皇上不同,皇上会听我一言,然长公主却不会将我的话放入耳中。」
这一点,秦檀倒是赞同。
李源宏虽喜怒无常,却是愿意听谢均的话的。且李源宏的心底,还留着一丝为人的善意——那便是对待谢均、太后与武安长公主的温厚信赖。
而长公主则像是一个更为无情的李源宏。她没有任何信赖依靠之人,为了扫除异己,她甚至会利用厌胜之术诅咒自己的生身母亲。也许,在长公主的眼里,这整个世界都是亏欠她的,所以众人理应围绕着她而旋转,满足她、补偿她。
「我父亲临去前,在病榻上叮嘱我,定要好好辅佐皇上。」谢均慢慢道,「若是有长公主在,皇上一定会为长公主所累。为了满足长公主无理的要求,他绝不会是一个明君。趁着如今皇上还年轻,一切尚能回转,我定得做些什么。」
秦檀心底一跳。
「谢均,辅佐皇上,是你父亲交给你的遗命。可,可……」秦檀有些焦急,「可若是你去见了三王,三王起了异心,那岂不是动摇了皇上的根基,恰好违背了你父亲的遗命?」
谢均无声地笑起来。
「檀儿,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去见三王吗?我既然愿意去见他,自然是已打探好了。」他眉眼微扬,很是从容的样子,「三王他平生所求,并非是皇位。他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便是能与三王妃长相厮守。只不过,皇上防他防的紧,三王如今已是很难再得到三王妃的消息了,这才手脚大乱。」
见谢均这样说,秦檀微微放下心来,前路似也光明了些。
入了夜,虽有凉风徐徐,但微热的暑气还是弥散在夜色里。
余花堂外的树影曳曳,秦檀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夜空里的星子。她穿着白日那身素净的月白衣裳,襟口系张冰丝手帕,整个人都轻淡的很。
天上的星子很亮,虽看不清汉河,却也是一道好风光。
她轻轻摇了下手中绛色地佛手花的团扇,目光从星夜落至地上。夜已经很深了,两个丫鬟都睡着了,独独她却辗转难眠,只能出来乘凉。
她正站着,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旋即,谢均的身影便慢慢步了进来。
谢均瞧见秦檀站在门口,略怔了一下。「檀儿怎么还没休息?」他负着手,缓缓走近了,温声问道,「可是夏日炎炎,难以入睡?赶明儿叫曹嬷嬷弄点冰来,也好降降热。」
秦檀握着团扇,道:「相爷不也是没睡?」
「明天天一亮,我就要出发。今日,赶紧来瞧瞧你。」谢均说着,走到她身旁,从袖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道,「这本棋谱,我原想在明早上托曹嬷嬷交给你的。既你还醒着,那便亲自拿给你了。」
秦檀接过,只见这是一本老旧的棋书,线都有些脱拆了。
她虽读过书,但琴、棋、画其实是不怎么通的,只知道个大概。这棋术也是,并没怎么练过。于是,她翻着泛黄书页,问道:「相爷这是想要我在你去昆川的这段时候,精心研习棋术吗?」
谢均点点头,道:「待你将这本棋术参透,我也就回来了。」
秦檀微微一笑,合上棋谱,道:「那我若是愚笨些,一辈子都解不开这上面的棋局,相爷岂不是得客居昆川了?」
「不至于。这棋谱是我少年时所制,都简单的很。」谢均道。
秦檀抿着唇角笑,将棋谱收入了房中。她见碧纱橱里值夜的青桑睡得正香,不无遗憾道:「本想听相爷吹箫,但青桑都睡着了,也不好打搅她。真真是可惜了。」
「你若想听,等我们成亲后,我日日吹给你听,直吹的左邻右里苦不堪言。」谢均道。
秦檀差点儿笑出声:「你这谢家的左边是魏王府,右边是太侍王大人家。你要是真扰了人家,小心别人弹劾你呀,……谢郎。」
她开起玩笑,便唤这一声「谢郎」。
十成十的软媚,再配上她那本就艳丽动人的面庞,足叫所有男子心动。
谢均眸光动了一下,他侧过脸去,低声道:「檀儿,我若实话实话,你可不要笑话我。……我虽是年近三十了,但于男女之事,却丝毫不通。你若是仗着你比我更懂男女之事,便来欺负我,我可指不准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秦檀怔了一下。
——什么叫做「更懂得男女之事」,什么叫做「欺负谢均」?
——莫非谢均是以为,自己唤他「谢郎」,是在调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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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命下堂妻 卷四 V第11章[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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