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素怜口口声声提着救命的恩情,贺桢的颜面有些挂不住。
他的命的确是方素怜救的,诺言也是自己许下的。方素怜会绝望至此,也是常理。可话已经说出,就不能收回,他只能侧头,低声道:「是我负心薄幸,对不住你!素怜,你就当我不曾说过那些话吧!」
「我偏不!」方素怜「噗通」跪了下来,狠狠抱住了他的大腿,脸蛋紧贴着贺桢的身子,哽咽道,「我偏不走,偏不忘…我偏缠着你…」模样痴缠,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女儿。
一旁的秦檀冷眼旁观了一阵,终于冷哼一声,道:「贺桢,你也不必多有愧疚!赶紧将这个贱妾送走,眼不见为净。」
贺桢却叹一口气,道:「这确实是我亏欠她的,又怎能不愧疚?只怪我年少轻狂,说错了话。」
「我说不必愧疚,自是不必愧疚。」秦檀掸了掸袖上尘埃,一双眼明亮地望向前方,「我就问一件事儿吧!方姨娘,‘天地寂寥山雨歇’的下一句,是什么?」
「自然是……」方素怜哭的咳嗽,嘶哑着嗓音道,「几生修得到梅花…」
「错了,不是‘几生’,而是…‘六生’。天地寂寥山雨歇,六生修得到梅花。三生又三世,明白了吗?」秦檀嫣然笑了起来,容色如含露芍药一般。那轻笑的眉眼间,俱是倾国的盈盈风情。
听着秦檀的声音,贺桢的神情狠狠一僵。
「天地寂寥山雨歇,六生修得到梅花。三生又三世,明白了吗?」
秦檀略带讽意的声音,回荡在贺桢耳畔。
便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叫贺桢如遭雷劈一般,分寸都动弹不得。
他催着自己,将眼眸转望向秦檀,视线死死地锁住她带着轻笑的、从容自如的容颜,似要将那张艳丽无双的面孔刻入骨髓中。
「檀儿…你…」他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却微微地泛冷,如坠冰窖,「你是从何处听来这句话的?」
秦檀面孔上的笑意愈甚。「从哪儿听来?…嘁,这是我少时读书少,随口胡诌的。」她一撩头发尾稍,俯身凑近贺桢,刻意放慢了语调,「是我当年救你那会儿,随口说的。——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笑,带着嘲讽,却如有千均一般重,着实将贺桢的灵魂都劈裂了。
「檀儿,你说你救了我…?」贺桢茫然无措地转开了视线,先是自嘲地笑了一阵,摇摇头,道,「我怕是在梦中罢?这又如何可能呢?真是笑话了。」
秦檀却不给他做梦的机会,挑眉道:「贺桢,我说的可是实话。当年救了你的人是我,而非方素怜。你错认了那么多年,本就是在梦中。如今,还不肯醒吗?」
——你错认了那么多年,本就是在梦中。
贺桢重重地攥住了袖口,身子微微一晃。他逼视着秦檀,低声自喉间挤出字句来:「檀儿,你…你定是为了气我,一个劲儿地骗我,可对?」
贺桢心道:不!这绝不可能是真的。绝不可能!一定是秦檀在骗他!
贺桢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隐隐约约,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叫他难受得紧。他回忆起当初被方素怜救下的场景,却只觉得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受了重伤,本就是神识昏迷之时,与死去已几无什么差异。视觉尽失,他便如陷入一团软绵绵云絮,只能凭得耳中细微声响,来勉强辨别天地改换。
那扶他上马车、一路护送他回京城的小姐,有一双柔软娇嫩手掌,如花瓣似的。她亲手绞了热手帕拭去自己身上血迹,又粗粗包扎。吹温了的热粥被送至口边,她那兰麝一般的吐息,也近在鼻尖。
于是,他在马车里许下了那个「娶你为妻」的诺言,只为了不辜负她的清白。
不知颠簸了多久,贺桢听见一声「这便是最近的医馆了,伤情不容多拖,就让他在此地养伤吧」。再睁开眼时,便见到一张温柔似水容颜,含笑盈盈地望着他。
「公子终于醒了呢,这一路,您真是吓坏素怜了。」那女子的神情,比夜色更柔和些,还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他又怎么会认错救命恩人呢?
「贺桢,瞧你这神情,定然是不信我的话吧?」秦檀嗤笑一声,道,「你信不信,也不关我的事。你不是孩童,孰是孰非,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必对这姓方的贱妾愧疚,就足够了!」
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浑然不似作伪。
贺桢听着,倏忽捂住了头,神色涌现出一分痛苦。再抬头时,他只痴怔地看着秦檀,喃喃道:「檀儿,是我,是我…错认了?竟当真是我错认了?」
秦檀点头,淡然道:「很不巧,的确是。救你的人是我,我花了银钱,让方家医馆代为照顾。当初我走的急,怕回去晚了,爹爹担忧;却白便宜了方素怜这个心思叵测的女子。难怪当年她事无巨细地向我打听救你的种种,原是早就在谋划了。」
顿了顿,秦檀又道:「贺桢,你不是派人去寻找过当年帮着方素怜救了你的人,结果竟一个都找不着?那是因为,我的家仆、马夫,自不会在外涂无端晃悠,你上天入地,也不可能寻到。」
贺桢听着,呼吸急促不已。「竟是如此……」他低下头,声音哽咽:「这会儿…我倒情愿是你在骗我。若是当真如此,我这几年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厚待方素怜,迎娶她过门,耽搁了自己,也耽搁了秦檀。到头来,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我骗你…?」秦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情好笑,「若是我当真有什么骗了你的地方,那便是我一直瞒着此事,不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说?!」贺桢蹙紧眉心,声色沙哑,眸中满是痛苦,「檀儿,你为什么不说?!你若早先告诉我,我们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
若是她早点说……
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你是在问原因么?」秦檀面色不改,道,「原因无他,不过是,我不想要你了。无论你是否认出了方姨娘的真面目,我都不打算要你了。」顿一顿,她冷笑一声,道,「贺桢,记清楚了,我们必然会走至今天这一步,我从来没打算给过你挽回的机会。」
在她面前,贺桢必输无疑。
贺桢瞧着她决绝的神色,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一想到自己与秦檀擦身错过,他便恍惚觉得,骨头深处好似有什么虫子在啃噬,让他痛的难当。
她竟是从没打算给过他挽回的机会,因此,便是明知道贺桢错认了人,她也只笑着作壁上观,权当看了一场笑话。
贺桢浑噩着神思,走到方素怜面前,麻木地问道:「素怜,你…为何骗我?」
方素怜跪坐在地,面色亦有些癫狂。她含泪挤出一道笑,道:「大人,您在说什么呢?素怜…素怜不曾骗过你…素怜就是您的救命恩人!是您的救命恩人呀!是我从匪徒手里带走您,送您回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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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命下堂妻 卷二 V第三十六章[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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