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命下堂妻 卷二 V第十五章[11.11]

  两人正叽叽咕咕说着话,忽见得谢盈几步跨到了秦檀面前。
  「贺夫人,你这发簪甚是好看,我与你换一换吧。」谢盈微露笑意,从发间取下一支银鎏金的发钗,插|入了秦檀的发间,「我挺喜欢这泥金的发簪的。」
  「王妃娘娘瞧得上,实在荣幸。」秦檀不推让,与谢盈说说笑笑着出去了。
  一阵风卷过,浓眉与脸痣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燕王妃都说了喜欢那破木头簪子了,她们二人就绝不能埋汰发簪穷酸了!若不然,便是在埋汰燕王妃,是在自寻死路呀!
  「泥金簪子,也确实好看……」
  「好看,哈哈,好看极了……」
  秦檀与谢盈出了皇后的永仁宫,便道了别,分开了。永仁宫外的雪已经变小了,未落到地面就化成了雨点。红莲替她系上了秋香色的披风,掌了一柄红油纸伞。宫道上积满白色,中间两三列足印,雪被压得结实,露出下头青色方砖。
  「夫人,小心路滑。」红莲提醒道,「回府的马车已在南宫门前候着了。」
  按道理,秦檀应出宫归家。但她刚走出永仁宫没多久,便被一个宫女拦住了。
  是恭太妃身边的宫女,皎月。
  「贺夫人,不好了呀!」皎月声音里满是焦急,「大事不妙了呀!」
  秦檀对恭太妃没有好感,便冷着脸问:「敢问皎月姑娘,何事如此如此慌张?」
  此时,恭太妃从皎月身后步出。
  「你夫君贺桢在御前言行无状,触怒皇上,如今皇上呀……要砍他的头。」
  恭太妃的声音,与秦檀记忆里并无差别。秦檀行了礼,抬头看向太妃。
  因先帝驾崩,如今的恭太妃再无从前华贵打扮,而是素衣简拆,佛珠常挂手间,脂粉亦淡了许多,显出一份真正的老态来。
  细雪无声,落于伞面,恭太妃一直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檀。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言行颇有深意,「哀家心善,愿意带你去御前。若你求情,兴许还能保住夫君一条命。」
  秦檀微怔。
  前世,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桩事。贺桢不懂帝心,在李源宏登基当日便触怒他,被李源宏打入牢中。秦檀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捞出牢狱。不仅如此,此事还连累贺家遭殃,家中钱财被没走无数,险些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也许是贺桢在牢中想开了,褪去了那股自命清高的耿直,竟开始学着人情交往——虽他依旧讨厌阿谀奉承、满口好言——后来,凭借他的才学,他不仅官复原位,更是平步青云。
  秦檀回想起前世贺家所经历的劫难,心里有些纠结。
  那可真是一段折磨、贫穷、受人践踏的日子,比被李源宏记恨还要让人难受。
  说实话,她是不想再经历一遍动荡的。她虽有心和离,可先帝驾崩,和离之命化作云烟,她也无可奈何。如今的她,便是贺家船上的一个水手,随波逐流。
  恭太妃带自己去御前,必然是不安好心。十有八|九,太妃想要她也一并被砍头;她与新帝,又有些旧渊源。但是,她还是要试一试。
  最差,不过与前世一般,再经历一遍同样的动荡。
  「太妃娘娘,请吧。」秦檀定了神。
  皎星露出喜色,连忙在前头带路。她没有打伞,领间略积了些白色,手里的铜提炉上挂满了水滴。她一边走,一边窃笑着。
  ——这一回,这贺秦氏总逃不掉了,是定要到皇上面前了。依照皇上的个性,也不知这贺家一门,是要如何死?帮着谢盈对付太妃娘娘,离间燕王母子,这就是下场!
  新帝在玉林殿休息,从皇后的永仁宫到外朝的玉林殿,要走上许多路。恭太妃旧日声威不散,一路上无人敢挡。直到将要到玉林殿时,才被人拦住。
  一名男子恰好被召入玉林殿,与恭太妃在殿外相遇。他远远站着,打发一个太监来与恭贵妃说话。
  「太妃娘娘,再往前便是外朝,您领着这位夫人来……似乎有些不妥呀!」那太监搓搓手,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冷的打颤,还是怕的发颤。
  「那边的宰辅大人,也要管这等闲事么?」恭太妃冷哼一声,「哀家从来都是想去何处就去何处,此乃先帝给的恩赐。圣上之命,金口玉言,宰辅大人是想对先帝不敬么?」
  那拦住恭太妃一行人的,正是谢均。
  新帝李源宏跟前的大太监晋福亲自替他掌伞,身后还跟了谢荣并两个小太监。轻飘飘的雪盘旋落于伞面,他着一身玄黑,立在银装素裹之中,宛如一滴墨落于宣纸上。
  小太监听了太妃的话,哭丧着脸,道:「太妃娘娘,这,这毕竟是新帝登基了呀!娘娘您何必呢?」
  恭太妃与谢均,这小太监都得罪不起。但两相权衡,小太监立刻舍守寡太妃而取当权宰辅。
  「你问哀家‘何必’?蠢东西就是蠢东西,猪头猪脑!这位贺夫人的丈夫,可是要被皇上砍头了。」恭太妃抚摸着白狐大氅上的毛发,冷嗤一声,「哀家心善,才带她去御前求情。宰辅大人,难道你是要看着这位贺夫人痛失夫君不成?」
  小太监哆哆嗦嗦,只能道:「娘娘,娘娘还是要慎重呀!」
  ——这位恭太妃怎么就不明白呢?如今已是改朝换代,这皇宫再不是她的天下了!
  谢均立在伞下,面容沉稳。他捻着数珠,高声道:「既太妃如此心善,便由某带这位夫人去御前吧。景承宫的晋福公公在此,某不敢放肆。但太妃娘娘,还请避嫌。」
  小太监闻言,连忙陪着笑道:「太妃娘娘,您瞧这,不如依了宰辅大人吧?」
  恭太妃见谢均不肯放行,当即面有怒色。很快,她悲哀地想到,自己已不是当朝宠妃了,而是一个深宫寡妇,连一个给晋福提鞋的小太监都使唤不动。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宰辅大人了。」恭太妃道,「请务必把贺夫人带到御前。」
  「不敢有违。」谢均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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