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说的!」秦檀不高兴,搁下绣线鞋帮去帘后头了。
如今陛下尚在,太子自是不敢太过放肆。但他日太子登基,那便是本性悉数暴露,残戾莫测、荒淫阴狠,叫大楚国人俱是心寒。幸好,尚有谢均在旁匡正,令太子不至于太过行差踏错。
贺桢还想夸谢均,此时,外头却来了个小丫鬟,乃是怜香院里头服侍的下等仆佣。「大人,夫人,方姨娘忽而有些头疼,想禀明夫人,去请个大夫。」
「素怜身子不适?!」贺桢立即蹙了眉,朝外头走去,「快带我去怜香院,我去看看素怜。是着了凉还是怎么的?竟弄得这么不小心。」语气间,俱是担忧。
走到门前,贺桢还不忘回头叮嘱秦檀:「你不要怠慢了素怜,她虽是贱妾,可却是个良善温柔之人。不管你容不容得下她,她病了,都是要好好照料的。」他紧紧盯着秦檀,语气严肃得很。
方素怜一旦出了事,贺桢心中的天平立即倾了过去。
秦檀「啧」了一声,道:「知道了,自然会紧着你的心上人,又不是差那点儿银钱。」
她看着贺桢远去,心底有一丝冷意。
她知道,方素怜终于开始着急了。
秦檀试探着提过几次当初盗匪的事儿,方素怜若是从贺桢这里知道了,早就该慌张了。她能稳坐到今日,已实属不错。如今贺桢在秦檀这里多坐一会儿,方素怜便会心急,急忙忙借口将贺桢骗回去。
若秦檀没猜错,方素怜很快就会设下另外一局,将她置于死地。
——方素怜将贺桢唤回去,那样也好。
贺桢便多与方素怜做做伴,免得对自己生出什么不应该的情思。如此,他日和离之时,才不至于拖泥带水、惹出乱子。
她是一定会离开贺府的,缺的,不过是那一个和离的良机。
贺府,宝宁堂。
贺老夫人歪在榻上,贺二夫人杨宝兰正小心地给婆婆锤着腿,一副恭敬的模样。
杨宝兰已锤了小半个时辰,手臂酸痛不已。她堪堪提着酸疼的手,在心底咒骂着:老虔婆!年纪一大把,不躺进棺材里去,就知道拉青春妙龄的媳妇来做规矩!
旋即,杨宝兰敛去眸中一抹怨意,挤出笑容,对贺老夫人悄声道:「娘,最近呀,宝兰听了一个不得了的传闻!」
老夫人的丫鬟们都习惯了杨宝兰咋咋呼呼的样子,所有丫鬟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人抬头。贺老夫人懒懒耷着眼帘,道:「又是什么破落事情?」
杨宝兰停下捶腿的手,凑到婆婆耳边,小声道:「嫂子她呀,在嫁给大哥前,还另说了一门亲事。也不知因着什么事儿黄了,后来,嫂子就闹着要嫁给大哥了。」
贺老夫人波澜不惊,道:「哪儿听来的胡言乱语,值当你乱吹耳边风!」
「这哪是什么胡言乱语?」杨宝兰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娘家的亲戚,与东宫里的侍卫有些交情,知道嫂子的事儿。好像嫂子她……原是说过一个贵人的,险些就嫁了过去;后来,这亲事说不成了,嫂子却莫名其妙地要嫁给大哥!因那桩亲事只说了一半,那贵人的颜面又不可折损,便谁也没有声张。所以,此事只得京城的一流贵介清楚。我们这等人家无缘得知,这才被秦家给蒙在了鼓里!」
贺老夫人听了,心底犹若擂鼓。
仔细想来,秦檀闹着要嫁给自家儿子这事儿,确实有些诡谲。这秦家虽不算一等一的名门,比不得谢家、殷家那样的开国之族,可也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而贺家彼时初初来京,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秦家怎么就肯把二房的嫡女下嫁了呢?
秦家来提亲的时候,说秦檀仰慕贺桢年少多才,这才执意下嫁。贺老夫人见秦家权势显赫,秦檀嫁妆又丰厚,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如今想来,实在是疑点多多!
但是,贺老夫人仍要维护一下秦檀的颜面。「老二家的,便是檀儿先前说过人家,那又如何?她辞了别人的亲事嫁给桢儿,可不是说明她情深义重?」
「娘,可嫂子嫁过来后,也没见得与大哥琴瑟和鸣呀!」杨宝兰道。
「还不是因为方素怜那个贱人!」贺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小狐狸精似的满身骚味,将爷们儿迷得不知天南地北。早晚有一日,将她给赶出门去!」
杨宝兰心底跳了一下,暗暗斥一声「老虔婆」,继而,又笑着继续吹耳旁风:「您不知道,嫂子对大哥,那是一点情意也无。寻常女子,若见夫君宠幸妾室,定会黯然神伤;可嫂子她却悠然自得,仿佛正合了她的意!娘,宝兰我真真是替大哥不值。嫂子嫁给他,恐怕是别有隐情!」
饶是贺老夫人从来不喜杨宝兰,此刻一听,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世间哪来白吃的午饭?秦檀下嫁给桢儿,定是有所图谋。
莫非,她是因着某种缘由嫁不出去了,这才匆匆下嫁给了桢儿……?
也对,贺家初来京城,不知底细又一穷二白,正是个最好的选择!
贺老夫人心跳若狂,抬手招来丫鬟秋水,道:「去,安排个小丫头,给我紧紧盯着秦檀。」
一旁的杨宝兰听了,露出个得意的笑。
她有高人指点,自是妙计在手。如今,她这是掐住了秦檀的死穴。她就不信,这一回,秦檀丢了老夫人的信任,还能和她争这家中的中馈之权!
东宫。
「太子殿下,恭贵妃娘娘遣奴婢来送礼。」
桌角下铺碾雕白玉,方栊上头罗织红纱。太子斜倚在榻上,锦履搁在脚敦儿处,瘦削的身子骨似一杆竹。
帘外的宫女正在换熏香,及膝高的博山金脚炉上停着鸱吻狻猊,宫女正将赤色的香丸朝狻猊的口中投去。细腻葱白指尖拨过一颗滚圆香丸,那金脚炉的肚子里便传来「噌」的轻响,煞是动人。
「恭贵妃?」太子剑眉一竖,眼神有些狠戾,「她送的什么礼,又是为什么送礼?」
送礼的是个小太监,双股战战兢兢,整个身子如筛糠似地抖着。恭贵妃与皇后不合,他替恭贵妃来东宫送礼,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既得罪不起太子,也得罪不起贵妃,只能在这儿做一块砧板上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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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命下堂妻 卷一 V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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