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顿时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姒幽,却见她正望着自己,面上的神情仍旧是淡淡的,仿佛根本没有听懂张院判的话似的,他转过头,轻声问张院判道:「什么叫诊不到?」
张院判答道:「就是、就是根本没有脉,一般来说,只要是个活人,就一定会有脉的,可……」
他说到这里,面上带着惊疑之色:「可王妃娘娘看上去……」
看上去不像个死人啊。
当然,张院判没敢直接说出来,于是话到这里就止住了,赵羡自然能听出他未尽之意,他沉着声音道:「阿幽她体内有毒,是不是因为这蛊毒的缘故,才导致她脉搏如此?」
张院判一脸茫然,道:「可下官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毒。」
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就是完全束手无策的意思了,赵羡的表情顿时难看起来,张院判自然也瞧出来了,连忙道:「王爷莫急,不如,请王爷给下官一点时间,容下官回去查一查,或许会有些许头绪。」
看得出他已经竭尽全力应对了,赵羡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不能责怪对方,只是神色依旧好不起来,勉强稳住语气,道:「那就麻烦张院判了,最好尽快些。」
张院判拎起药箱,连连应承道:「是,是,请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会尽早找出解毒之法。」
张院判走后,赵羡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仿佛在出神,姒幽倒是不甚在意,她方才从那个叫张太医的人脸上看出来了,对方似乎并不懂得解怀梦蛊。
姒幽并不失望,从怀梦蛊种下去的那一日起,她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即使在下一刻因为怀梦蛊而身死,她也不会有半点诧异。
反倒是赵羡,似乎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情绪分外低落。
姒幽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之前赵羡安抚她那样,她没有说话,动作却是轻柔无比,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赵羡的心底,那些纷纷乱乱的思绪瞬间便散去,他笑笑,握住了少女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搂住。
姒幽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定会有办法的,阿幽。」
姒幽没有反驳他,只是往前探了探,将小巧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扇往外看去,湛蓝的苍穹清透如琉璃,悠远而绵长。
竟然会有人因为自己而这么难过,姒幽的一颗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捧住了似的,温暖而安心。
她想,那么在她死之前,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晋王府的下房,明月正趴在榻上,怀里抱着一个软枕,光裸着背,背上有着纵横的血痕,手指那么粗一条,肿了起来,青紫的颜色映衬着少女雪白的背,看上去分外可怖,令人触目惊心。
寒璧正在给她抹药,抹一下,明月就疼得抽一下,眼泪汪汪地道:「好了没啊,寒璧姐姐?」
寒璧自己身上也带着伤,低声道:「还有一点,你别动了。」
明月老老实实地应道:「喔。」
她们这边还好,那边琼枝叫得分外惨烈:「你轻点啊!下手那么重,想疼死我吗?」
忍冬忍着气道:「伤口本来就破了,上药肯定会疼的。」
琼枝狠狠道:「那你不会轻一点么?」
她语气不好,忍冬便有些生气:「我自己的伤口还没处理,就替你上药,你就不能忍一忍么?」
琼枝疼得要死,不免口不择言骂道:「我忍不了!凭什么我要受这种罪!腿长在她自个儿身上,她是自己跑了,又不是我们把她弄丢的,为何要受鞭罚?!」
忍冬被她这一通抱怨谩骂惊得呆了一下,便听寒璧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琼枝红着眼睛愤怒道:「我哪里是胡说?!这不是事实吗?就她那样的,哪里有半点王妃的样子?连句人话都听不懂,你们不知道外边传成什么样了,偏我还得为她受罪。」
寒璧怒道:「什么受罪不受罪的?今日的事本来就是你之过错,若不是你偷懒,没守在暖阁,娘娘怎么会一个人离开?你现在还好意思在这里抱怨?」
明月也附和道:「就是,我和寒璧姐姐去做事了,忍冬姐姐告了一日的假,往日里做事也是你最晚来,最早走,我们都忍了,今日人手本就不够,该你守在暖阁的,哪个主子身边离得了人?」
琼枝登时噎住,随即愤愤地扭过头去,恶声恶气地道:「她又不是三岁孩子,非要人看着守着。」
寒璧冷声道:「你一个丫鬟,伺候主子不尽心也就罢了,带累得我们都受罚,现如今还敢编排娘娘,谁给你的胆?要不要我去告诉大管家?」
琼枝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她趴在那里,半晌不出声,过了许久,才嘤嘤哭泣起来。
明月小声道:「就她会哭,方才的嚣张劲儿呢?」
寒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明月撅了噘嘴,撇开了头去。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屋里的几人连衣裳都没穿齐整,自然不能去开门,寒璧扬声道:「谁?」
「开门!」
是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寒璧认得她,是王爷院子里的掌事嬷嬷,这回就连琼枝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爬起来,穿衣服的穿衣服,穿鞋子的穿鞋子,乱做一团。
门被大力拍了几下,老嬷嬷的声音又冷又厉,在夜里显得格外严肃:「在里面做什么?都出来!」
寒璧连忙打开了门,却见老嬷嬷正站在门外,除此之外,竟还有不少丫鬟下人们,就连大管家也在,将门口团团围住,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寒璧愣住了:「常嬷嬷,您这是……」
常嬷嬷冷冷扫过她们几人,道:「都带走盘问。」
几个大一点的丫鬟立即冲上来,将她们用力按住,琼枝立时尖叫起来:「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那些丫鬟自然不会听她的,大力之下又牵扯到了她们背上的新伤,寒璧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常嬷嬷:「嬷嬷,不知奴婢几个犯了什么错?」
常嬷嬷没作声,只是一双眼睛望着她们,那目光很是老辣,叫人不敢直视,寒璧立即闭了嘴,倒是琼枝犹自叫喊道:「你们放开我,我是王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你们想做什么?」
这话一出,抓着她的那两个丫鬟果然顿了一下,琼枝以为她们怕了,立即道:「你们想干什么?若是因为今日的事情,我已经领过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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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聘夫百万两 卷一 V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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